抢回
自从知道“徐泽坎”其实是冯生后,丰祈生便没再停留半秒。
他原本打算独自离开,却被钟池一句“附近酒店他家都有股份”的说辞堵了回去,只能跟着他走。
钟池为他选了一套靠近学校的房子,觉得安顿好后才离开。
而丰祈生——整整几天,都像一具失了魂的空壳,呆坐着,沉默着,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多余。
钟池望着一直窝在房间里的丰祈生,担心他闷坏,轻叩房门,走了进去。
“你……”
话才出口,就被丰祈生打断:“让我一个人待会儿,拜托了。”
道德与礼貌让钟池尊重他的边界,随即沉默地转身,走出了房间。
一出门,便撞上了阿姨询问的目光。他无奈地摇头,示意她暂时别管。
阿姨虽明白钟池一贯的克制和绅士,但仍忍不住担忧:“钟先生,可是他已经很多天没正常吃饭了。”
钟池皱眉,深吸了一口气,语气低沉:“晚上送餐前,我会和他说说话。”
阿姨点点头,温声道:“那钟先生,我先去买菜了。”
钟池应了一声,转身离开,准备去自家分公司看一眼。
时间在繁忙中过得飞快,等钟池再度下班时,天色已暗。他一上车,便朝着丰祈生住处驶去。
只是他没注意到,一辆陌生的黑车,自他出公司那刻起,便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。
来到住处,钟池对厨房阿姨点了点头,随即径直上了二楼。
他在门前敲了几下,却没有得到回应。
钟池迟疑片刻,还是拧开了未锁的门,轻声道:“冒犯了,丰祈生。”
房内依旧如他离开时那般沉寂,丰祈生一动不动,坐在床上发呆,像是陷入了某种深不可测的回忆。
钟池走近他,蹲下身,柔声问:“晚上可以吃点饭吗?”
丰祈生目光空洞,缓缓摇了摇头,声音轻得几不可闻:“我不饿。”
“可你已经好几天没正常吃饭了。”
丰祈生将头低了些,埋进臂弯间,像是要将自己藏起来。
钟池叹了口气,语气缓了几分:“你说过你要等那个徐泽坎回来……可你如果不吃饭,怎么等他?”
听见那名字,丰祈生微微擡起头,眼神里终于多了一丝亮意:“我吃。”
话音刚落,钟池便露出一抹笑意,轻轻点头。
他正想扶丰祈生起身,指尖刚刚触碰到对方的手臂,丰祈生整个人却猛地一僵,像触电一般将手抽了回去——
“不要碰我。”
钟池的手僵在空中,缓缓收回,语气里满是歉意:“对不起,是我冒犯了。”
丰祈生怔了怔,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,垂下头:“是我太……”
“不,”钟池打断他,“不是你的问题。”
气氛一下子陷入沉寂与尴尬,丰祈生低着头,一言不发。
随后,他还是默默跟着钟池下了楼,来到一楼餐桌前。
看着眼前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,丰祈生眼中闪过一丝迟疑,不知想起了什么。
闷着头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。
就在此时,一声“嘭”的响动传出。
别墅的窗户被利器猛然击碎,玻璃碎片四散飞溅,几道身影迅速从破碎的窗中翻跃而入。
屋内的几人循声望去,目光在瞬间凝固,瞳孔骤然放大。
看清那张熟悉的面孔时,钟池几乎瞬间怒火直冲心头,猛地起身上前:“冯生,你这是——!”
话还未说完,几人已迅速出手,将他手脚牢牢捆住,扔在地上。
冯生缓缓走向丰祈生,微微俯身,将灯光下闪着冷光的黑色手镯,在他眼前晃了晃。
“你要……做什么?”
冯生的目光掠过餐桌上尚未动过的饭菜,随即移回到丰祈生脸上,嘴角轻轻勾起,低声一笑:“我老婆,怎么能在别人家久住着、吃饭呢?”
“我不是——!”
他话还没说完,冯生脸上的笑意一凝,语气中压抑着翻涌的恶意:“别生气了,乖一点,我来接你回家,好不好?”
丰祈生刚欲开口反驳,冯生却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嘴,食指抵在自己唇前,做了个噤声的动作。
“别再说些,我不爱听的话。”他眉眼带笑,语气却笃定得让人胆寒,“我今天一定会带你回去的。”
话音未落,冯生一把拦腰抱住了丰祈生,臂弯处被对方腰腹的骨头硌得生疼,眉头微蹙,不悦地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钟池。
养人都不会,看把他的小乖给饿瘦成什么样了。
丰祈生剧烈挣扎,企图从冯生怀中挣脱,但这几日他被情绪折磨得滴水未进,早已力不从心。
偏偏冯生还满脸笑意,似打趣,似欺负地笑他:“力气挺大,小乖这么着急跟我回去?”
“不准这么喊我!”丰祈生满眼愤怒,声嘶力竭地吼道,“放开我!”
冯生已经没有耐心再耗下去,他温柔地吻在了丰祈生后颈,随即擡手将人敲晕。
准备离开时,冯生目光一瞥,看见脚下的钟池。
“谢谢你哄我家乖宝,但是下次,还是别舔着脸出现在他面前了。”他眉头一挑,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撒在他身边,“修玻璃和买菜钱。”
随即便拧开门,抱着人径直离去。
将丰祈生放入车后座,冯生便直接吩咐道:“严叔,回之前那栋小公寓。”
“二少爷,这样做是不是……”
冯生擡眼,眉毛间全是郁气:“我没做错什么,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。”
说着,他偏过头去,看着昏迷不醒的丰祈生,手指轻轻掐了掐他的脸,稍稍缓和几分:“他答应的,不能出尔反尔。”
“可钟家那边……”
“让他们跟冯成说去吧。”
“二少爷,您这样做……真的好吗?”
“严叔。”冯生语气依旧温和平静,却多了一分不容置喙,“我知道您一直将我视作己出,但请你别干涉我的事。”
司机沉默下来,收回目光,再无言语。
冯生深吸一口气,回眸望向身旁正昏迷靠着他、眉眼微拢的丰祈生,不禁心头泛起一阵钝痛。
他俯身靠近,在那人唇角轻轻印下一吻。
然而,丰祈生的眉头蹙得更紧,像是被喂了一口苦药。
车子抵达公寓,冯生抱着人进电梯,熟练地按下楼层。
他的丰祈生喜欢小屋,那便留这儿好了。
之前所有狼藉早已被一一清理干净,新笔记本也已经送到。
冯生环顾四周,心情稍微好了一些,把人轻轻抱着,往卧室走去。
将人放在床上后,他便挽起袖管,转身走向厨房。不能把小可爱饿到。
煤气“咔哒”一声打开,冰箱门被拉开,冯生从中取出几样食材。
没过多久,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便被端上了桌。
冯生望着这满满一桌子的菜,心里微微发暖,便快步跑去叫人起床吃晚饭。
他蹲下身,伸手揪了揪丰祈生的脸,声音低柔,像抚猫似的哄着人苏醒:“小乖,醒醒,回家了,起来吃饭了。”
丰祈生睫毛微颤,睁开眼的那一刻,熟悉的味道比面孔更先一步地让他辨认出,眼前这人是谁。
他猛地睁眼,向后缩去,仿佛见了鬼一般惊恐。
冯生的心被这反应狠狠刺了一下,他垂眸,低声开口:“乖祈生,饭……好了。”
“不吃。”丰祈生眼中满是拒绝与疏离,“我不吃你做的东西。”
冯生有些受伤,可转眼,他就将所有脆弱收敛起来,一言不发地把人打横抱起,送到餐桌前的椅子上。
他将碗推到丰祈生面前,沉默不语。
后者垂着头,不去看那一桌子的菜。
“要我喂你吗?小乖。”冯生语气温柔,像在试探,又像在哄骗。
丰祈生脊背抖了一下,却始终没有动。
冯生刚起身,还未走近,便发现丰祈生拿了筷子。
他站在那里,心里百感交集:一边是哄骗得逞的隐秘快意,一边是深深的愧疚与伤痛。
不过不管哪种,乖乖吃饭就好。
冯生默默坐回椅子,握着筷子,一点点往丰祈生碗里夹菜。
空气沉默得近乎窒息,丰祈生终于慢慢适应了初始的惊恐,情绪渐渐平复。
他声音低得让人害怕,开口问道:“在我身边的……一直都是你,对吗?”
冯生手一顿,坦白道:“对。”
丰祈生眼中闪过一瞬的错愕,随后是深深的受伤与内疚——那是对徐泽坎的。
“为什么……要骗我?”
冯生沉默了好久,才慢慢说道:“喜欢。”
答案出现的一瞬间,丰祈生只觉得苦涩与无助——
喜欢他,就可以借用别人的身份来得到吗?
更何况,借的还是他至亲的徐泽坎!
“你这根本就是自……自私的方式,卑鄙的手段!”他眉头紧拧着。
“我承认。”冯生目光已经没有那抹愧疚,反而无所顾忌,“但我不在乎。”
一瞬间,丰祈生将所有话都哽在喉间。
冯生轻笑着摇头:“就算那个人在你身边,我也不在乎。”
他这副模样,反倒让丰祈生整个人都愣住了,眼底的惧意再也掩饰不住。
冯生眼睛不偏不倚地读丰祈生的心声:“别这样看我好吗?宝贝,你现在的目光……真的让我很受伤。”
他说着,继续若无其事地夹菜,动作熟练而亲昵:“我也把你当成心头的珍宝、幼苗一样呵护心间。况且这段时间,你不也挺喜欢,挺开心的?”
丰祈生别开脸,眼中泛起浓重的痛意:“那些情绪都不是对你,是对徐泽坎……”
话音未落,冯生猛地打断他,毫不犹豫地吐出残忍字句:“他死了。”
桌上氛围瞬间安静。
丰祈生怔愣半秒,随即脑中猛地掠过上次那一瞬间的心虚,“你骗人!”
他不死心地追问:“你知道他在哪儿,对不对?”
冯生眼神平静而冰冷,重复道:“他死了。”
“你胡说!他不可能死掉的!”丰祈生的声调陡然拔高,脸上的焦急越来越明显,“你胡说!你胡说!!”
像是为了肯定自己一般,他低声喃喃:“不可能,他没死,他绝对还活着!”
“他说过,让我等他的……”
嫉妒在冯生心间肆意蔓延,他突然起身,一把按住丰祈生的后颈。
空气中的气息变得极其危险,饶是一向呆愣的丰祈生也逐渐反应过来,眼神中浮现慌乱:“你要做什么?”
冯生微微擡手,迫使他仰头:“你是我的老婆,我的爱人,我的幼苗!可你为什么,一天天都在想别的男人!”
“不是,我不是!!!”
冯生声音发哑,像是在苦求:“跟我捆绑一生,不好吗?”
“不可能!”丰祈生努力压下内心的恐惧,大声反驳,“我是徐泽坎养大的孩子!”
“徐泽坎、徐泽坎……”冯生冷笑,咬牙切齿地吐出,“狗屁的徐泽坎。”
“你不准骂他!”丰祈生的愤怒俨然压过害怕,他猛地挣脱开来,一把将冯生推开,“冯生,我讨厌你!!!”
指名道姓的爱与恨,让冯生觉得有些可笑。
恶意终于压不住地涌了出来,他猛地将丰祈生反手扣在餐桌上。
“养了你这么久,一条狗都该养熟了。你不是会闻味道吗?那你告诉我,丰祈生,你为什么会把我嗅成徐泽坎?”
“告诉我,你闻了这么久,到底闻出了个什么东西?!”
冯生说着,手指缓缓地在对方肌肤上滑动。
他忽然低笑一声:“讨厌我?那你为什么,喜欢我的触碰?”
丰祈生想要挣脱,害怕让他止不住眼泪,感觉也越发清晰:“滚开,滚开啊!”
他从没想过,自己竟犯下这么大的乌龙,还无法弥补。
他哽咽着几近祈求:“我要徐泽坎……回来……”
冯生动作一顿,深吸了一口气,架住丰祈生,贴近他耳边,温柔低语:“你觉得,他……会选择吻住的那个人,还是现在的你呢?”
绝望如同冰冷湖水将丰祈生彻底吞没,无法呼吸。
疼痛一寸寸深入心脏,被欺骗、被欺负的恨意在这一瞬间迸发。
他,终于心死。
可冯生仍不放过他,手臂穿过他的肘下,缓缓抚上喉结,动作温柔却残忍至极。
这声音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,他无情地宣判:“别再回到徐泽坎身边了,就永远留在我这儿吧。”
“你也能很喜欢我……不是吗?”
感受着怀中人微微颤抖,冯生那几近疯狂的嫉妒终于找到了宣泄口。
他笑着将人紧紧抱住,吞吃入骨。
最终,欣喜于对方的投诚,冯生在他耳畔低语——
“祈生啊,那个人给不了你的,我都一一向你奉上,逃不掉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