烧毁
他们回到卧室,疲惫至极,昏睡在床。夜里风骤起,雨也跟着倾盆而下。
仿佛就像“徐泽坎”出现前的那个夜晚。
丰祈生再次梦到了徐泽坎,只可惜那是道模糊背影。他拼命追逐,想看清对方的脸,想找回曾失去的一切。
可雨水不断冲刷他的视线,无论如何努力,那张熟悉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。
丰祈生追不动了,体力透支,摔倒在地。
他快要忘记了,快要撑不住了,疼得几乎要死去。
“徐泽坎……别扔下我……”
再次醒来时,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屋里,洒在丰祈生的脸上。他缓缓回神,眼神里只剩一片茫然与绝望。
“醒了?”
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猛然一震,背脊发凉。他偏头望去,是冯生,就靠在他身侧,在被子外注视他。
后者微微倾身,试图吻他。
可丰祈生偏头避开了。
冯生识趣地收回动作,没有再勉强。
他深吸一口气,低声道:“早餐在外面。”
丰祈生没有回应,只呆呆地起床坐着。
冯生看着他,心里泛起疼意,但他知道——眼前这个满目苍凉的人,是自己一步步逼成这样的。
他想抱抱丰祈生,可手刚伸出,便撞上他那满含恨意的目光,顿时僵在半空。
冯生无奈地收回手,起身悄然走出房门。
然而,丰祈生才刚松一口气,又因对方端着碗进卧室而再次陷入紧绷。
冯生端着早餐走了进来,手中碗盘微热。
他坐在床边,夹了一筷子食物,递到丰祈生嘴边,试图喂他。
丰祈生脸一偏,拒绝得干脆。
“小乖,对不起……”冯生眼中浮现一层悔意,声音也低了下去,“我昨晚真的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“你闭嘴!”丰祈生猛地开口,眉头紧蹙,怒目而视。
冯生一瞬间愕然,有些受伤地偏过脸去。
他是一时嫉妒冲昏了头脑。
可如果——丰祈生真的离开了他呢?
念头闪过,冯生咬牙不让自己动摇,强行说服自己没做错。
他继续将碗递到丰祈生面前,却被一把拍开,瓷碗重重摔在地上,食物洒了一地。
冯生神色挫败,低头默默出门,不久后又拿着扫帚和拖把回来。
他清理完满地狼藉,再次进屋,依旧端着一碗饭。
“祈生。”
“滚开!”丰祈生将耳朵紧紧捂住,脸上满是痛苦。
见人如此,冯生再也忍不住了,他猛地抓住对方手腕:“他根本就不喜欢你!你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?!”
“你放屁!”丰祈生怒吼,嗓音几近撕裂,“那是我的徐泽坎!!”
冯生也擡高音量,情绪激动:“那他为什么不来找你?!”
空气骤然沉寂。
冯生胸口剧烈起伏,眼中满是压抑的情绪。
他忽然想到什么,匆匆离开卧室。
不一会儿,他拿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回来,揭开扉页递到丰祈生眼前:“他不喜欢你,他不爱你。一直都是,一直都是!”
“丰祈生,你到底还要骗自己多久?”
“三年!三年里哪怕他找过你一次,我都不可能有机可乘。”
丰祈生泪流不止,终于动了,但不是为了冯生——他扑向那本子。
“把他的东西还给我!”他喊。
冯生心虚,死死不肯松手。
“那是我的!”丰祈生几乎在吼,“你不配拿着!”
冯生不敢让他看,一咬牙,掏出打火机,在他面前点燃了本子,重重地丢在瓷砖地上。
火焰一窜而起,丰祈生惊恐失控,想扑进去救那本子。
“那是徐泽坎的本子!”他情绪已经崩至极点,“你凭什么烧?你凭什么烧!!”
冯生紧紧抱住他,不让他前进一步,靠近火焰触及任何。
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,徐泽坎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,在火中化作灰烬。
纸页一页页焦黑、碎裂,终成一地灰粉。
下一瞬,丰祈生眼前一阵眩晕,天旋地转,整个人踉跄着倒了下去。
“祈生,丰祈生!”冯生瞬间慌了神,声音颤抖。
几乎没有片刻迟疑,他立刻将人抱起,去了医院。
检查结果出来得很快:严重劳累、体力透支,再加上情绪上的剧烈波动。
冯生坐在病房外,满脸失落,指节发白地握着手机。
直到一个身影闯入,猛地扯住他的衣领,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,才让他回过神。
“丰祈生不会打你,但我会。”秦文楼咬牙切齿,满眼戾气。
冯生只是微微侧过头,像是认命般任由对方发泄。
秦文楼刚想再挥一拳,又一口气压了下来,转身走进病房。
刚一进门便看到丰祈生眼神空洞,呆坐在床上,如同失了魂魄。
秦文楼的心狠狠一揪,后悔莫及——他刚刚就应该直接挥过去。
他快步走近:“丰祈生,文楼哥……来晚了。”
当丰祈生认清人时,眼泪便瞬间涌出,再也绷不住:“文楼哥,我……我认错了人……他不是徐泽坎……”
那声音里,透着委屈与自责,像个无助的孩子。
秦文楼心头一酸,伸手将他拥进怀里,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。
几分钟后,总算将人安抚哄睡,秦文楼立刻就走出病房。
门刚打开,便看到趴在门缝边的冯生。
秦文楼没有多说,毫不犹豫地擡腿猛踹一脚,将人踢开,动作干脆利落,随即轻手轻脚地将门带上。
而冯生被踹得歪斜,坐在地上,毫无反抗之意,任凭他动手。
一看这态度,秦文楼反倒觉得无趣,没了发火的兴致。
他冷声开口:“滚吧。这里不需要你,丰祈生以后,也将不会有你。”
冯生缓缓摇头,语气平静而执拗:“不可能。”
“你特么还想怎么样?!”秦文楼压低声音,努力不惊动病房里的人,咬牙切齿地质问,“你害得他还不够惨吗?”
“所以我才请你来,帮我照顾他。”冯生低声道,“他不想看到我。”
“那你就消失啊!”
“不可能。”冯生语气不容置疑。
秦文楼看着他,真切地感受到疲惫和愤怒,不理解丰祈生怎么就招惹上了这种人?
他语气冷淡地说:“你消失了,他就能好起来。”
冯生坐在椅子上,抱臂晃了晃脑袋,语气却带着绝对的肯定:“不行,他得跟我过一辈子,那是我老婆。”
秦文楼终于发现了这人的不要脸之处,怒骂出声:“你老婆?特么的是你老婆吗?就这样喊?”
冯生眯起眼睛,神色阴郁:“是的。”
他带着无比肯定:“一直是,以后也是,他是我的唯一。”
“痴心妄想。”秦文楼冷笑一声,“痴人说梦,脸都不要。”冯生对这些话充耳不闻,只是看向病房的方向,语气忽然低了下来:“我可以给你钱,我求你,帮我养一养丰祈生……他现在什么都不肯吃。”
秦文楼擡眼,冷冷盯着他:“你的钱?很脏。”
说完,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离去。
而冯生听到时,沉默了,整个人仿佛和丰祈生一样,陷入了一种麻木的停滞中。
中午时分,他仍守在门口,只敢隔着那道缝,偷偷往里望。
丰祈生始终昏睡着,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,身心俱疲才睡得这么沉。
冯生轻手轻脚地准备推门进去,想靠近一点看清楚人。
结果刚碰到门,就被一把扯住,猛地摔在了病房门外。
秦文楼提着饭盒走过他身边,冷冷瞥了他一眼,随即从他面前走进病房。
冯生坐在地上,揉着自己的太阳xue,满脸疲惫与烦躁。
与此同时,病房内,丰祈生刚被秦文楼叫醒吃饭。
他睁开眼,眼神有些涣散,像是病得很重,整个人都显得虚弱。
秦文楼耐心地将他扶起:“青菜粥,趁热吃点。”
“谢谢你,文楼哥。”他声音轻软,却透着疲惫。
“你接下来,打算怎么办?”秦文楼坐在床边,语气平静,没有任何责备意味,“外面那个畜生,恐怕不会让你轻易离开。”
丰祈生怔怔地摇头,眼里难过又茫然,他其实也不知道。
半晌,他很伤心地开口:“他……把徐泽坎留下的日记烧了。”
“什么?”秦文楼一听,猛地爆了句粗口,“特么的。”
丰祈生的眼眶泛红,几滴眼泪掉了下来。
他望着碗里的粥,突然想到什么似的,猛地擡头:“不过……他可能知道徐泽坎在哪里!”
“畜生的话,能信吗?”秦文楼蹙起眉头。
丰祈生垂下眼,不敢告诉秦文楼他究竟是如何知晓的。
只咬着唇,闷闷地点了点头。
秦文楼长出一口气,语气却更沉重:“那这事就危险了,要是他对徐泽坎那个傻子下手怎么办?”
丰祈生的脸瞬间白了一霎,像被雷击般地擡起头,眼神惊惧地望向秦文楼。
“不行,不能让他这么做!绝对不能!”
秦文楼也神情严肃,事态的发展已明显超出了他们的预料。
就在这时,丰祈生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,猛地抓住秦文楼的手腕:“文楼哥,有个人,有个人或许能帮我!他姓钟,我给你他的联系方式。”
“好。”秦文楼看着他清亮的眼神,点了点头,“我去联系他。”
随即,他又低头沉思了片刻,眼中掠过一抹忧虑。
丰祈生看得出他在担忧什么,垂下了头:“我不会有事的,你……你放心好了。”
秦文楼眯起眼靠近他,语气压低,却暗藏怒气:“那畜生要是再做些什么,给我打电话。”
丰祈生眸光亮了些许,轻轻点头:“嗯。”
见人乖乖应声,秦文楼终于松了口气:“晚上我再给你带点好吃的,补充营养。”
“好。”
出了病房,别过丰祈生之后,秦文楼再一次地看见——那个畜生正扒在门缝边偷看。
他怒火中烧,毫不客气地朝对方猛踹一脚,半句废话都懒得多说,转身离去。
走廊又静了下来,只留下冯生一个人,靠着墙,眼神微眯地望进病房,视线紧紧黏在丰祈生身上。
他刚一探头,就与丰祈生那警惕又惧怕的目光撞了个正着。
冯生怔了一瞬,心像被刀划了一下似的,低声咂了咂舌。他悄然收回身体,重新坐回病房外的长椅,整个人都沉进沉思。
事情……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?
他正陷在自我反省与恼怒的漩涡中,手机铃声却猛地响起,打破了走廊的寂静。
又是个陌生号码。
冯生眯了眯眼,毫无防备地接起电话,随即耳边立刻炸起一声怒吼——
“你把人带去哪儿了,冯生?!”钟池那带着压不住的愤怒与质问的声音传了过来。
冯生眼神一冷,声音沉了几分。
“你管我。”
话一出口,他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,动作干脆得像是对此早已厌烦。
一想到这事,冯生心里那道坎就横在那儿,怎么也过不去。
都是因为这个人!
他的小可爱才变成了现在这样。
真是想不通——丰祈生宁可信一个刚遇见没几天的外人,也不愿信他这个共度无数夜晚的“枕边人”。
越想,他就越气,越是无法遏制地恼怒。
“你干什么?!”
忽然,一个惊声打断了冯生的思绪。
他竟已无意识地走到了丰祈生的床边。
对上丰祈生满眼的惊惧与厌恶,冯生心口一滞,怒火瞬间烧透理智,恶从胆边生,狠狠吻了上去。
那是带着控制与占有的吻。
可还没吻几秒,丰祈生便满脸委屈,一巴掌扇了过来。
冯生愣了一瞬,趁势又亲了一口,随即飞快地溜出病房。
一巴掌,两个吻,不亏。
冯生平静地翘起二郎腿,靠在椅子上,单手托着下巴,陷入思索——接下来,他该怎么攻破这道执着又倔强的防线?
突然,电话铃声再次刺破寂静。
是“那个人”打来的。
冯生低头瞥了一眼病房方向,随即毫不犹豫地站起身,转身朝楼梯间走去。
他挑了个偏僻的角落接通电话。
入耳便是熟悉且刻意压低音色的声音——
“你不可能什么都能得到!”
听到电话那头怒吼,冯生眼眸瞬间沉了下来,声音低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,每个字都裹着冷意与狠戾:“你连出现在我面前都不敢,活该你所有东西都是我的。”
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咳嗽,像是被气到了极点,伴随着杂乱破裂声。
一阵骚乱后,徐泽坎狠下声:“你给我等着,我会让你失也去一切!”
冯生眯了眯眼,语气轻蔑至极:“别让我找到你……可怜虫。”
说罢,他果断挂断电话,正准备返回病房。
就在转身的一瞬,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在楼梯一闪而过。
他眉头微蹙,随即快步追了上去。
回到走廊,那人已经闪身进了病房。
冯生沉了口气,站在门前,伸手握住门把,缓缓扭动。
他走了进去,只看见丰祈生正缩进了被窝里。
冯生看了他一眼,径直走到床边,一把将他从被窝里捞出来,动作温柔却带着强硬的力度:“这么虚弱,还敢乱跑?”
丰祈生身体轻颤了一下,明明害怕,却努力绷住声音,质问:“你要对徐泽坎……做什么?”
冯生听了这话,轻笑一声,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,目光柔和,嘴上却半分不让:“你怕成这样啊?”
丰祈生犹豫了一秒,微微点头,像是终于承认了心中的恐惧。
然而,冯生却不为所动,抱臂一笑,左手伸出来,点了点自己脸颊——
“来,小乖,你亲我一下,我就告诉你答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