钓他
丰祈生瞬间意识到了什么,猛地偏头望向冯生,质问道:“你对钟池做了什么?!”
冯生摊开双手,耸了耸肩,一脸无辜,嘴角还挂着那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笑。
电话那头的冯成似乎听见了动静,轻笑出声:“你就是那个小孩?”
丰祈生立刻转头,朝电话问到:“你到底做了什么?”
“只不过是提醒钟家,好好看住他们那个被寄予厚望的少爷而已,不是什么坏事。”
丰祈生的脸色愈发苍白,眼里闪过一丝慌乱。冯生见状,撇了撇嘴,问冯成:“钟池没出什么事吧?”
“你居然还关心他?”
“问问。”
“没什么大问题,只是被禁足而已。”冯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,语气轻松,仿佛在谈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,“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,等会儿还有个会。”
“好嘞。”冯生支吾着,最终还是没说出“谢谢”两个字,只闷声道,“挂了,拜。”
丰祈生擡起眼,那目光中多了一分警惕甚至是恐惧。
冯生察觉到那一丝细微变化,先是一怔,随即笑了出来:“祈生,别那样看我。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。”
他顿了顿,眸色一暗,语气忽然变得意味深长:“至于其他人……可就说不准了。”
丰祈生垂下头,仿佛沉思,仿佛绝望。
冯生微微侧头,缓缓俯身,将唇贴上他的颈间,刚一碰触,便感觉到这人细微地颤抖了一下。
这一次,他没有再如昨日那般粗暴,而是极轻地吻在那道早已泛红的咬痕上,温柔得几乎不像话。
就在这时,丰祈生的手机响了,是秦文楼打来的。
他有些犹豫,见冯生在这儿,脸上的神情不知是该接还是该不接。
冯生只是淡淡看了眼来电显示,便识趣地转身出去了,给他留下一点独处的空间。
他在外头吹了十几分钟的风,心里莫名有些烦躁。再回房时,只见丰祈生低垂着头,神色落寞如死灰。
冯生走近,轻拍了拍袖子,语气轻松:“秦文楼给你打电话,是告诉你钟池帮不了你吧?”
见骗不了人,丰祈生别过头,沉默良久,才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。
冯生轻笑了一声,眼里闪过一抹嘲笑:“姓钟的也是个废物,还总嚷着要收养你。”
他像是在替丰祈生撕破幻想、认清现实般说道:“老婆,别这么不开心。我不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要诚实、更强,也更爱你,不是吗?”
丰祈生依旧垂着头,一言不发。
冯生伸手想去捧他的脸,又克制住,只低声哄着:“之前骗你的那事,是我不对,是我色迷心窍……可我真的没办法。”
他靠近几分,厚颜无耻地继续:“你看,我们多契合,曾经又那么恩爱……别再想着徐泽坎,好不好?”
丰祈生翻了个声,咬字清晰,坚定道:“我只要徐泽坎。”
冯生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,他绕到另一边,低声问:“冯生真的不行吗?”
丰祈生语气冷淡,毫不留情地又翻了个身:“不行。”
冯生满脸挫败,心里却忍不住咆哮。
他就不懂了,徐泽坎到底是做了什么,值得他这么死心塌地地守着?
他又绕到床的另一边:“难道,你就真的,对我一点喜欢都没有?”
“没有。”丰祈生垂下眼。
话音落地,他第三次翻身,背对着冯生。
冯生再也忍不住,猛地将他扳过来,逼视着他的眼睛,自己寻找答案。
他忽然笑了:“你撒谎,小乖,你一点都不乖。”
丰祈生神情平静,眼神却冰冷,一字一句地说:“我喜欢那个假扮徐泽坎的你,那也是因为我对徐泽坎的爱,不是对你。”
一句话,轰得冯生瞬间耳鸣眼花,天旋地转,找不到北似的。
嫉妒在他心间攀升。
冯生低头轻笑,眼中寒意翻涌。
他想到了李良朋,语气满怀恶意朝丰祈生开口:“徐泽坎也不过是个傍少爷的垃圾,祈生,他真的不值得你这样。说不定等你回到他那里,才发现他早就被人玩烂了,就像你被……”
“闭嘴!”丰祈生猛地坐起,狠狠瞪着他,眼神中满是恨意。
冯生呼吸一紧,只看见对方手指轻微颤抖,捏得发白,再次翻身,背朝着他。
他们每一次对话,都以剑拔弩张收场。
丰祈生说不过冯生,只能在心底默默忍下那一阵阵钝痛。
而冯生——即便“赢了”,也只能自讨苦吃。
他静静地转身离开病房,走廊里,忍不住又重重地扇了自己几巴掌。
坐在铁椅上,冯生沉思良久,仿佛未来一片黑暗。
他的小乖,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。
可他该怎么办?
冯生双肘撑膝,十指交扣抵在腿前,深深地叹了一口气——
如果强行把人留下,祈生这一辈子,是不是都会恨他?
最爱的那个人,用余生来恨。
冯生心头一阵荒芜,父母厌他,兄长弃他。
如今连唯一哄骗来的爱人,也对他只有憎恶。
活成这样,真特么不像话。
可事已至此……恨就恨吧。
强扭的瓜不甜,但解渴。大不了以后,自己房产、财富,全都给祈生算了。
自我洗脑结束,他再次踏进病房,换上那副吊儿郎当的痞笑。
冯生深吸一口气,挠了挠太阳xue:“小乖,中午吃完饭,要不要出去转转?”
丰祈生偏头,眼神平静而坚定:“你不许跟着。”
“那不行。”
丰祈生退而求其次:“哪都能去吗?”
“当然。”
“那我能去找……徐——”
冯生立刻打断:“那不行。”
“这也不行,那也不行。”丰祈生眉头微皱,不满地反驳,“徐泽坎就不会这样对我。”
冯生头痛,又挠了挠后颈,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:“那徐泽坎人呢?那个废物胆小鬼,到现在都不敢来找你。”
“你!”
“我?”
“我讨厌你!”
冯生嬉皮笑脸地凑上来:“听不懂你说什么呢,小嘴叭叭的,让人想亲。”
丰祈生眉头紧蹙,仿佛看变态一样看着他,随即迅速缩进被子里。
“真的不晒晒太阳?小苗闷坏了怎么办?”
“不!”
“你打算顶着这副病殃殃的样子去找徐泽坎?”“我……”丰祈生猛地掀开被子,盯着冯生,“你要带我去找徐泽坎?”
冯生沉吟片刻,偏头看他,眼神幽深:“那得看我心情。”
话锋一转,他语气忽然变得吊儿郎当:“万一你乖点、听话点,我高兴了,说不定还真能让你现在见上一面。”
丰祈生立刻坐起身,穿鞋、站起,一气呵成,擡眼问:“去哪儿晒太阳?”
冯生:“……”
他心中五味杂陈——
这人明明是他的老婆,自己却只能靠别的男人来钓他出门。
冯生压下心中涌动的嫉妒,掀开头顶那片绿意盎然,将手递给丰祈生:“牵着,我带你在医院里转转。”
后者盯着那只悬在空中的手,眼底闪过一丝犹疑,随即猛地摇了摇头。他察觉冯生似乎要再说些什么,便抢在他开口前,头也不回地快步迈出门去。
冯生立刻追了上去,跟在他后头喊道:“不牵就不牵嘛,跑什么啊?!”
丰祈生听见身后紧追,脚下生风,更快地冲下楼梯,直奔医院的大门口。
而冯生眼底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,步伐随之一紧,快步追了上去。
刚冲出门口,他便一把拽住了丰祈生的后领,将他生生扯住。
“你跑什么?车来车往的,不知道注意安全吗?!”冯生眉头紧皱,语气里多了几分恼怒与沉重,“我又不会在大马路上吃了你,更不会关着你!多危险不知道吗?!”
丰祈生有些害怕,垂下头,眼神闪烁,耳根都耷拉了下来。
冯生叹了口气,语气软了几分:“你到底想去哪?”
“我想去找徐泽坎……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格外坚定。
“我说了……不——”
话还未说完,冯生便看见丰祈生的眼角开始发红,整张脸像是要垮下来似的,眼泪眼看就要落下。
他沉默了几秒,终于松口:“乖宝,我答应你。”
丰祈生轻轻擡起眼,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他。
冯生叹了口气,无奈地笑了笑,语气坦白:“不过我现在没那个本事,把他‘请’过来。”
话已至此,丰祈生的眼泪还未来得及收回,便听他又添上一句:“请来了就挂在树上吊着抽。”
丰祈生:“……”
面对这无赖的嘴脸,他只觉得又累又烦,心头升起一阵说不出的疲惫。
他彻底不想再说话了,脚步也放缓了许多,晃晃悠悠地走在路边。
而身旁的冯生却一刻不消停,时不时凑上来:“小乖,渴不渴?”
丰祈生摇头。
“饿不饿?”
继续摇头。
“买点儿小零食吃?”
还是摇头,固执得像一块石头。
冯生重重叹了口气,语气很低:“我想哄你开心嘛。”
丰祈生偏过头,默不作声的。
只是那目光仿佛在说:
你看我像是能开心起来的样子吗?
冯生避开他的目光,不再多言。
两人并肩走了没几步,冯生的手机忽然响了,是秦文楼打来的。
他微微皱眉,接通电话,耳边立刻传来震耳欲聋的怒吼——
“你特么把丰祈生带哪儿去了?!”
“散步啊。”冯生语气懒洋洋的。
“散步?”秦文楼那头明显怔了一下,冷声逼问,“你威胁他了?”
冯生满不在意地回道:“都怪徐泽坎咯。”
话音落下,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,擡眸对着丰祈生笑:“乖宝,秦文楼不在,中午我来管你吃饭,好不好?”
“不吃了。”丰祈生连头也不回,冷冷丢下一句,便大步朝前走去。
冯生也不恼,像个贴身保镖似的默默跟在后面。
“老婆,吃点东西吧。”他看人始终不理他,又担心对方真就这样饿着,语气有些着急,“你要是饿坏了,那什么的……徐泽坎说不定也不高兴。”
丰祈生脚步一顿,侧头望了他一眼,神情间多了几分思索。
可冯生的心中,却是顿时泛起苦涩——自己只有在提到徐泽坎时,这人才能有点反应,才能松动一点情绪。
但为了乖宝的身体,他仍是忍了下来,勉为其难带着那顶草色帽子:“徐泽坎看到你这样,说不定还会凶你。”
丰祈生反驳得毫不犹豫:“他不会凶我。”
“他会!”
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,像是吵架的小学生。
丰祈生不悦地说道:“你又不是他,你怎么知道。”
“因为那个——”冯生话到嘴边,猛地意识到“日记”早被自己烧了,硬生生咽下剩下的话,“我就是知道,你管我。”
丰祈生:“……”
冯生低头合十,像是在恳求:“小乖,吃点东西吧。你在钟池那个王八蛋家里待了那么久,都快饿脱相了,原来小肚子那还有点肉呢……”
祈求并未得到垂怜,丰祈生没有动容,默默转身,留给他一个无情的背影。
冯生叹气:“我现在可以带你去找他,不过……只能看一眼。”
话音刚落,丰祈生立刻转身,轻轻揪住他的衣角,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:“我吃。”
冯生低下头,那一刻心口仿佛被钝刀划开,一阵剧痛。
他抱住了对方,将脸埋在人颈间,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慢慢缓下情绪,转身带他去吃饭。
满桌的菜摆在眼前,丰祈生原本没什么胃口,却还是在冯生的注视下,一口接一口地吞了下去。
而冯生,却觉得自己越来越食不下咽。
他静静坐在对面,目光微垂,轻声问:“徐泽坎是救过你的命吗?这么为他。”
“是。”丰祈生毫不犹豫地点头,声音里没有半分迟疑。
冯生听了这话,心中苦涩翻涌。
确实,不然他实在想不出——
除此之外,小可爱又怎会毫无理由地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坚定选择站在那人身边?
他试图用这个解释去缓解自己心底的刺痛,像在给破碎的自尊贴上绷带,哪怕止不住血,也好过放任它淌个干净。
可偏偏,丰祈生又开口了。
“但更多的,是我爱他。”
短短两句话,冯生的心,彻底扔下悬崖,摔得粉碎。
他喉咙干涩,举起柠檬水抿了一口,苦涩在唇齿间弥漫,仍不死心地问。
“可前不久,你爱的人……不还是我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