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走

不走

等上了楼,秦文楼立刻伸手揪住丰祈生的后领,毫不客气地将他朝房间里拽了进去。

徐泽坎刚要擡脚跟上,想要劝一声“别太严厉”。

然而,秦文楼却毫不留情地“砰”地一声将门带上,把他一个人隔在了门外。

徐泽坎:“……”

正当他叹了口气,无奈地准备转身回房,等待风波平息。

这时,手机震动,一通来自秦文楼的电话闪了过来。

徐泽坎刚接起电话,尚未出声,便听见对面传来细微的交谈声。

丰祈生的声音低沉,带着浓重的懊悔与自责:“文楼哥……我错了。我……我应该偷偷打个电话告诉你我还活着的……”

秦文楼的声音很平静,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:“那你为什么不打?”

他轻轻问着,却仿佛心口泛起了凉意:“难道你连我都不相信了吗?”

丰祈生语气发涩,声音支支吾吾:“是……是钟池不让我说的。”

“钟池?”秦文楼重复着这个名字,似乎回忆起了这个人,“他,比我更重要是吗?”

“不!不是的!”丰祈生连忙否认,沉默了一瞬,才小声补充道,“他说……怕我告诉你以后,你也会被冯家找上,会连累了你……”

秦文楼静了一会儿,像是在消化这句话,缓缓问道:“你是……怕害了我?”

丰祈生点了点头,轻轻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
这一声,终于让秦文楼的心软了一些。他语气缓了几分,又问:“那你为什么来这?”

丰祈生喉头一紧,像是哽住了,好久才低声道:“……也是钟池送我来的。”

“钟池看我状态不好,说联系了阿诺……让我出来散散心。”

秦文楼有些疑惑地蹙眉:“状态不对?你怎么了?”

说话间,他不再让丰祈生站着,而是拉过椅子:“来,坐下说。是不舒服吗?病了?”

“不是……”丰祈生声音很轻,像羽毛落在桌面。

秦文楼没有追问,只是静静看着他,等待一个答案。

然而,下一秒,丰祈生忽然情绪崩溃,眼圈一红,声音陡然拔高,像是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情绪,猛地喊了出来:“哥!今天是……是徐泽坎的忌日!!”

秦文楼和电话这头的徐泽坎,在同一秒屏住了呼吸,仿佛连空气都接近停滞。

他们俩都忘了这茬。

毕竟,徐泽坎还活着。

一个活着的人,谁还会记得他的忌日?!

秦文楼猛地回过神来,立刻起身,走到丰祈生面前,半蹲下来,轻轻拍着他的背:“祈生,不哭。”

他抽出一张纸递过去,语气轻柔却带着试探:“那家伙……他没告诉你吗?徐泽坎,其实还活着。”

丰祈生接过纸巾,却倔强地仍用手背擦着眼泪:“我不信他的话。”

他的声音哑而抗拒,像是掺了冰的水:“他是个流氓、骗子、可恨的败类!”

电话这头的徐泽坎听着,心如刀绞,却一声不吭。

秦文楼轻声重复了一遍:“可徐泽坎,真的活着。”

丰祈生的眉毛瞬间跳了一下,眼里像突然点亮了一盏灯:“他现在在哪?他还好吗?”

“他……”秦文楼一顿,嘴角轻轻抿紧,有些迟疑。

他想起来那家伙仍还将他的身份死死藏起,不敢暴露。

丰祈生立刻紧张了起来:“徐泽坎出事了吗?”

“没、没有。”秦文楼赶紧回话,“只是那个傻子自觉做错了事,想弥补,不敢见你。”

丰祈生的眼尾垂下来,睫毛微颤,带着一丝不解的喃喃:“可……可他是我的……徐泽坎啊……”

他说这话时,眼神失了焦,有些茫然:“徐泽坎,在躲着我?”

秦文楼揉了揉他的发顶,语气轻却真切:“那傻子爱你呢。”

丰祈生皱着眉头,努力吸了吸鼻涕,眼眶仍泛着红,拿纸胡乱擦着泪。

秦文楼又抽了几张纸,半蹲着,帮他擦干眼角:“不过你活着却不告诉我,让我也挺伤心的。”

他语气低沉,像是在压抑什么:“那傻子晚说,情有可原;但祈生你,着实让我担心坏了。以后别这样了,好不好?”

丰祈生抿着嘴,眉眼皱作一团,终于点了点头。下一秒,他猛地抱住了秦文楼。

而秦文楼轻拍着他的后背,叹了口气,正准备起身,却被人轻轻扯住了衣袖。

他低头看去,眼神温柔:“怎么啦?”

“哥。”丰祈生擡起头,眼里满是期待却又小心翼翼,“我……可以跟徐泽坎,打个电话吗?”

秦文楼怔了怔,随即站起身,走去拿手机。

徐泽坎本以为他会把电话递过去,却没想到——

秦文楼直接挂断了。

那一声“嘟——”像是一把钝刀,缓缓划过心脏,失落在他心头蔓延开来,如潮水涌至。

他低下脑袋,开始反思自己。

是不是自己做得还不够,是不是自己……根本就不配。

就在此时,手机再次响起,打破死寂。一个陌生号码。

徐泽坎愣了一瞬,随后下意识地接通,将手机贴近耳边:“哪位?”

对面沉默了一会儿,声音低且沙哑,仿佛喉咙黏着什么,艰难地开口:

“你是……徐泽坎吗?”

这一瞬,徐泽坎的神经绷紧了。

这是……

丰祈生的号码。

“祈生?”他心头一震,语气发颤却诚实,“是我。”

“你真的是徐泽坎?”

“如假包换,货真价实。”他柔声低语,像是向心尖那株小苗儿低头认错,“祈生……我回来晚了。”

电话静了片刻,那头沉默许久,像是在酝酿着千言万语。

而徐泽坎仿佛在等待审判他的罪诏降临,屏息地等待着听筒里的动静。

可忽然,电话里传来一阵强忍却止不住的呜咽。

那是压抑在喉咙里,挤压心脏、却终究崩溃的哭声。

徐泽坎几乎瞬间感应到了。

他的小可爱伤心的快要碎成一片片玻璃。

徐泽坎低声唤道:“小乖,小乖……原谅我,好不好?所有错都在徐泽坎身上,别难过了……”

鼻尖一阵酸涩,他揉了揉眼角,又温声哄道:“小乖,不哭。你难道……不想和我说说话吗?”

“想……”丰祈生哭得哽咽。

“想什么?”

“想跟你说话。”他啜泣着,声音低到几乎要化进电流里,“徐泽坎,我想你了……”

这句话砸得徐泽坎胸腔发闷,眼眶发热:“祈生,我也是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?!”丰祈生哭着质问他,声音几近控诉。

“我做了蠢事,还在弥补。”徐泽坎喉咙发紧,努力压下内心那个想立刻冲过去的冲动,“祈生啊,我把碑踹倒,木头床重新做一张大的。”

“你会原谅我吗?会回来吗?”

电话那头静了片刻,徐泽坎紧紧握着手机,不敢出声,只等那头的审判。

忽然,丰祈生声音微哑却坚定地说:“徐泽坎,你在说什么傻话啊?”

“我永远都不会怪你啊!”

徐泽坎怔住了,指尖一阵颤抖。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——”丰祈生缓了口气,终于将心底的话说出口,“你是我最喜欢,最爱的徐泽坎。”

“可我骗了你,也值得要?”

“要!”丰祈生语气忽然低落,像是想起了什么,压着嗓音说,“不过……徐泽坎,你能不能别骗我啊……”

“好……”徐泽坎喉头一紧,正要承诺,“我……”

“我其实——”

丰祈生忽然接着说:“有一个很讨厌、很讨厌的人,他骗了我……我恨死他了。”

听到这句话,徐泽坎喉咙骤然一哽,声音卡在喉腔,竟一句也说不出来。

他将后半句生生咽了下去,哑然无语,不敢开口。

然而,丰祈生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,轻声问:“徐泽坎,你刚才要说什么?”

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徐泽坎低声呢喃,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逃避,“没事。”

丰祈生的声音低了几分,藏不住心底的委屈与忧伤:“我其实不怪你骗我没回,我只是……等得有点难过。”

电话一下子静了,徐泽坎握着手机,恨不得此刻就冲过去抱住他的小乖。可他终于意识到,他现在,竟连一个拥抱的资格都没有。

丰祈生其实从未说错——他徐泽坎,就是个满口谎言的混蛋。

可是在当初,他不欺骗,他便什么也得不到。

短暂的沉默中,徐泽坎的脑袋飞快地运转着。

他该以怎样的身份归来?又该以怎样的方式,重新走进祈生的心里?

还没等出个结果,丰祈生便轻轻开口了:“徐泽坎,不要再躲着我了,好吗?如果再见不到你,我就会像一颗干草一样,枯死了。”

他说着,低下头,轻咬着唇,声音颤抖:“徐泽坎……我真的……快撑不下去了……”

在丰祈生假死的那段时间,徐泽坎自己何尝不是这般煎熬?孤独求生,茍延残喘,连心脏都一日日变得疲乏不堪。

阳台上,他擡头望了一眼天上冷冷的月色,忽然柔声道:“小苗儿,过几天……回来好不好?”

“我慢慢跟你解释。”徐泽坎顿了顿,“如果你见到我之后,仍不想听,那——”

“我要见你,我要听你说!”丰祈生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,声音一瞬拔高,“你不能再那么自私的,一个人决定一切!”

徐泽坎低下头,沉默片刻,终于温声应道:“好……这一次,决定权交给你。”

“而我,也绝不会再轻易说出‘放弃’两个字。”他缓缓吐出一口气,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与温柔,“祈生,别难过。我来弥补,我来承担,去寻回我们原本的故事结尾。”

“那我呢?”丰祈生听着他把一切担子都揽在自己肩上,声音闷闷地质问,“你又想让我做个一无所知的傻子?”

徐泽坎失笑,轻轻摇头:“不是的,乖宝。”

“你被我委屈了,你……”他看向门口,轻声,“来判罚。”

丰祈生有些听不懂他含着哑谜说什么,只是闷声问:“我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见面?”

“这么想见我?”徐泽坎低笑一声,“这样吧,你什么时候在Broo玩够了,回来,我就出现在你面前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?!”丰祈生一惊,随即低了声音,像是恍然大悟,“哦……一定是文楼哥告诉你的。”

他偏过头,声音突然低落下来,像是在自言自语:“文楼哥都来找我了,还有一个人渣在我身边。”

“都这样了,你还不快点来找我!”丰祈生忽然有些难过得生气,“我不要再理你了。”

徐泽坎心里一阵抽痛,却还是轻轻笑着,撑在阳台的栏杆上:“真的不理我了吗?那我可好伤心的……”

丰祈生沉默几秒,小声嘟囔:“不准伤心。”

他轻哼一声,仿佛撒气般:“等我回国,就把你打包带走。”

“去哪儿?”徐泽坎柔声问道。

“去安全的地方。”丰祈生声音低而坚定,“不给人渣有可乘之机,不准任何人欺负你!”

徐泽坎怔了怔,指尖下意识按在脑袋上那道尚未痊愈的伤口,像是刻意惩罚自己般用力。

额头渗出细汗,他微启苍白的唇,忽然问道:“你被欺负过吗?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,久到徐泽坎开始心惊,生怕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。

但最终,丰祈生只是轻声道:“徐泽坎,别人怎样对我,我都无所谓,只要不许伤害你!”

徐泽坎呼吸骤停,手上猛地加力:“丰祈生,谁允许的?!”

血渗透了纱布,缓缓流到指尖,他低头看了一眼,却全无痛感,只是攥着手机,对着那端怒道:“你不珍惜你自己,我会很生气的!”

丰祈生顿了顿,咬唇道:“徐泽坎,你多珍惜我一点就好了……”

“你不在我身边,已经很久了……”

话音刚落,徐泽坎哽了片刻:“好……”

他叹了一口气,轻问:“祈生会不会变了很多,变得……我都不认识了?”

“会……”丰祈生轻轻应道。

徐泽坎想了想,自问自答般说道:“不过不要紧,我心里对他喜欢的很,怎样都不肯交给别人。”

丰祈生也静了几秒,默不作声地听着。

徐泽坎见人没有应声又问:“祈生,你会跟别人走吗?”

空气仿佛凝固,时间在这一刻停住了脚步。他屏息,等待着那个最终的答案。

——“不会。”

电话这一头,徐泽坎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像卸下了所有的重负。

他缓缓放下按着伤口的手,声音低沉,却带着一抹释然的笑意:“祈生……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