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公
“徐泽坎,你别不开心,好不好?我可以哄你高兴吗?”
徐泽坎低下头,沉默了一瞬:“不哄秦文楼了?”
丰祈生挠了挠头发,像是在认真思考,手指飞快打字:“哄你更重要。”
他想了想,又敲下一行:“先把你哄好了,然后再求文楼哥别揍我,揍你解气。”
徐泽坎:“……”
他捏着手机,看着跳出来的消息,一时竟不知作何感想。
他指尖轻敲着屏幕,回复:“坏心眼多了不少。”
丰祈生怔了一瞬,眨了眨眼,又赶紧回道:“没有,还是你以前养的那个乖小孩。”
徐泽坎透过侧边后视镜偷偷望了他一眼。
要不是丰祈生此刻就坐在他后座,他差点就信了那句“乖小孩”。
忽然,镜子里的丰祈生似有所觉,轻轻擡头,视线猝然撞上了他。
只不到一秒,那双眼里原本藏着的喜悦与依恋,竟瞬间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排斥与冷淡,以及深深厌恶。
也是丰祈生最先移开视线,别开脸去,不悦地望向窗外。
仿佛手机里那个撒娇求和的人,是他臆想出来的另一个假小苗。
徐泽坎深深叹了口气,重新打字:“真的吗?”
后座的丰祈生低头怔了片刻,像是被什么情绪压住了,才慢吞吞地敲出:“或……或许吧。”
他仿佛有些不开心,闷闷的。
“我想见你,想重聚,不想再等了。”
徐泽坎盯着手机屏幕,轻轻叹息:“我也是。”
他一想到丰祈生此刻周围虎狼环绕,就恨不得立刻,将人直接打包回国。
只是眼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愁、情绪复杂的祈生,实在不知该如何靠近。
着实让人难办。
正当徐泽坎拿起手机准备回消息时,屏幕又跳出一条新信息。
“算了,国内现在应该很晚了吧?徐泽坎,你好好休息。过几天,我就来找你。这次,你绝对不能再躲着我!”
徐泽坎盯着那条话语坚定的讯息,手指落下,轻轻敲了个:“好。”
刚放下手机,就看到主驾驶的阿诺朝他笑了一眼。
徐泽坎也淡淡一笑,随即转过头,看向窗外漆黑不明的夜。
又过了两个小时的车程,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。
阿诺刚一下车,便擡高音量对他们三人说道:“你们在这稍等一下,我去拿点装备。”
丰祈生应声的同时朝秦文楼那边挪了两步:“好!”
不多时,只见阿诺抱着几副防毒面具快步走来,脚步带着火山地形的泥尘。
丰祈生信任他,毫不犹豫地接过面具,动作利落地戴上,顺手还帮秦文楼系紧了头带。
而徐泽坎看着他们的动作,一脸疑惑地开口:“爬山……要戴防毒……面具?”
阿诺耐心解释:“徐,我们这次是去火山口,那里的空气中有许多有毒气体,这是必不可少的装备。”
他看着徐泽坎头上的伤,又沉声道:“不过,你的情况恐怕不太适合深入。徐,我建议你别下到火山湖边了。”
徐泽坎接过面具,笑着摇了摇头:“没事的,阿诺,我可以。”
一旁的丰祈生听了,偷偷撇了撇嘴,领着秦文楼先行一步。
见人如此,徐泽坎戴好面具,也迅速跟了上去。
夜间攀山,道路陡峭,危险悄无声息地潜藏在黑暗之中。
所幸阿诺经验丰富,选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,为他们避开了不少坎坷难行的险段。
跋涉了将近一两个小时,他们终于站上了山顶。远处的火山口,如巨兽般隐约现出真容。
可前方的道路被一片刺鼻的雾气笼罩,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辛辣味道。
此时,雾气中逐渐有人影浮现,一群挑着担子的人迎着光源缓缓靠近。
阿诺指向布满碎石的峭崖:“我们得从这条陡坡下去,小心点!”
他特别朝丰祈生提醒:“丰,这一段你必须格外注意!”
丰祈生点点头,小心翼翼地挪步而下,秦文楼紧随其后。
徐泽坎正要跟下去,却被阿诺伸手拦住。
“徐,在里面呆久了,对你伤口的恢复很不利。”
徐泽坎不以为然地摆摆手:“我没事的,阿诺,放心吧。”
阿诺皱着眉头,目光落在喷涌而出的浓雾上:“那些是硫磺气体,你的伤口一旦接触,极易发炎感染,这太冒险了。”
徐泽坎“啧”了一声,正要不耐烦,却瞥见秦文楼悄悄冲他比了个“ok”的手势。
徐泽坎:“……”
一时间,他竟升起一种“老婆被拐跑”的不爽感。
他拿出手机,果然收到了秦文楼的信息:
“下来呗,火山湖挺好看的。你下来了,顺便趁着这么美的景色,直接告诉丰祈生你的身份。”
“多好。”
徐泽坎:“……”
阴阳怪气快从手机屏幕中溢出,更何况,现在天黑,分明什么都看不见。
徐泽坎盯着那句话沉默几秒,忽然开口:“那行,阿诺,我就不下去了,我在这儿等你们。”
阿诺没搞懂他为何突然转变,但总归松了口气,笑道:“徐,我们回来时,一定会给你带块特产的。”
说罢,他踩着碎石小心下行,只留下徐泽坎一人坐在山顶,望着他们的背影发怔。
突然,迷雾深处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隐隐攒动,模糊的轮廓逐渐穿过浓雾,透了出来。
徐泽坎眯起眼,静静地望着那几束头灯光源,朝那片亮光走去。
还没一会儿,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他低头点开——是丰祈生发来的一张照片。
照片中,是一簇沿着山坡蜿蜒。
蓝色的火焰。
徐泽坎怔住了,凝视着那抹异样的蓝光,一时间竟忘了反应。等他回过神来,才有些不高兴地打开搜索软件。
他很快查到,那是“卡哇伊真火山”的标志性景观。他快速扫了几眼科普资料。
随后将其中一段复制粘贴了过去。
“高纯度的硫磺气体在接触氧气并遇到高温熔岩时,会燃烧产生蓝色火焰。”
丰祈生:“……”
不解风情的傻子。
沉默片刻,徐泽坎才打字坦白道:“我不要看火,我要看你。”丰祈生:“……?”
对方久久再没有了动静。
直到过了一会儿,手机才再次亮起,一张新照片缓缓弹出。
徐泽坎看到丰祈生的瞬间,眼眸一亮。可还没等欣喜化开,他便立刻打字:“不要秦文楼!”
丰祈生:“……”
紧接着,又来了一张照片。
徐泽坎继续敲键盘:“旁边这个男的也不要!”
丰祈生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最终,一张仅有丰祈生和蓝色火焰的照片,出现在了他手机中。
徐泽坎看着照片,擡手想擦一擦嘴角,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又发了一句:
“要是我现在能跟你站一块儿就好了。”
那边回复得很快:“是你不来找我。”
徐泽坎刚想再打一句——
能多拍几张吗?
可他的话还没打完,界面突然跳出另一条消息。
“你特么再叫老子拍,回去就刀了你!”秦文楼满腹怨气地发了过来。
徐泽坎:“……”
他悻悻地删掉原先编辑的消息,改口打了句:“我刚刚查了一下,硫磺燃烧产生的气体味道很刺鼻,还有毒,你早点离开那边吧。”
丰祈生回复得极快:“好!”
徐泽坎静静地看着手机发呆,神情复杂。
片刻后,他忽然又想到,祈生好不容易出去玩一次,自己却动不动就让他远离、撤退……
会不会,控制欲太强了?
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。
突然,几束探照灯光线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。
徐泽坎擡起头,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快步上前,一把将正在攀崖的小孩拉了上来。
然而刚将人拉稳,那人却猛地甩开他的手。
“别碰我,很恶心。”丰祈生冷冷说完,转身踏上了来时的山路。
徐泽坎怔了一瞬,眼神中闪过一抹难掩的落寞。
还没等他跟上,一旁的秦文楼经过他身边,毫不客气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。
“走啊,发什么呆?”他一脸揶揄地眯着眼,嗤笑道,“这就能把你打击到,那我鄙视你。”
徐泽坎:“?”
他轻嗤一声,立刻甩开手,快步追了上去,跟在丰祈生身后。
秦文楼瞥了眼最后方走得迟缓的阿诺,叹了口气。
似乎有些怜悯,又若有所思地转头离开。
天色渐亮,硫磺雾气渐淡,阿诺忽然喊住了走在最前方的丰祈生:“丰,等一下!”
丰祈生闻声微愣,转身回来:“怎么了阿诺?”
“丰,快亮了,你可以……稍等一下吗?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
徐泽坎和秦文楼对视一眼,也在后方停下脚步。
没过十几分钟,四周的黑暗渐渐散去,空气中刺鼻的味道像是变淡了,周围的景象终于清晰起来,仿佛被揭开了神秘的面纱。
阿诺带着丰祈生来到火山边缘,伸手指向火山口处那片被硫雾包围的硫酸湖泊,笑着说:“丰,我记得你曾说过,你很喜欢蓝色。”
随着天光亮起,那原本隐于雾中的湖泊缓缓显露出来。湛蓝的湖面在这危机四伏、宛若地狱的火山入口,反而美得令人心悸,像是一颗嵌入岩浆之中的碧蓝宝石。
丰祈生怔了一瞬,随即微微睁大了眼。几秒后,他迅速掏出兜里的手机,朝那湖泊按下快门,拍下了一张弥散硫磺烟雾的碧蓝之眼。
他将那张照片,发给了某个人。
阿诺瞥了一眼那个熟悉的聊天界面,张了张嘴,却终究什么也没说。
刚才他帮丰祈生和他哥哥秦文楼拍合照时,他就注意到了那个聊天窗口,以及那个名字。
徐泽坎。
但……他不就是现在跟着他们爬山的那位徐先生吗?
为什么他们之间像是一副完全不熟的模样?
阿诺长长叹了口气,什么也没问,转身朝山下走去。脚步里带着些许沉重,仿佛刚才那片蓝色湖泊,不只映照出自然的美丽,也映出了他心底的疑云。
下山后,他将手中采集的硫磺装进后备箱,打开车门,心不在焉地发动车辆,驶向下一个游玩地。
今天他们要从泗水乘船前往一座海岛,换一家新的酒店。
车子刚驶出一段距离,徐泽坎便察觉出阿诺的异常:“阿诺,你这次怎么没像往常一样介绍我们刚去的那个地方?”
“呃……”阿诺怔了怔,扭头看向他,眼神复杂:“徐,你说笑了,刚刚那座火山……”
他顿了顿,嘴角牵起一个笑,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情绪波动:“我来介绍一下吧,那座山名叫ijen火山,盛产一种被称为‘魔鬼黄金’的矿物。”
“魔鬼黄金?”徐泽坎略感好奇。
阿诺点点头,语气多了一丝沉重:“对,就是我下山时拿的那些硫磺。在这片地区,当地工人靠它谋生。为了多挣些钱,他们每天要背着几十公斤,甚至上百公斤的矿石,在那种危险的山道上来回几次。”
他苦笑了一声:“有些人连最基本的防毒面具都买不起,只能常年暴露在毒气之中。生命,也因此被大大缩短。”
车内顿时一片寂静,连徐泽坎也沉默下来。
阿诺继续开车,眼神专注于前方:“我作为导游,带游客来这些地方,有时会推荐他们买一点硫磺做纪念品,虽然微不足道,但也算是帮帮那些工人。”
他扭头看了眼丰祈生:“丰,不管是硫磺燃烧时产生的蓝火,还是火山湖因酸而嵌入的蓝色珠宝。”
“它们都一样——美得令人窒息,也危险得让人忘记,自己正在靠近地狱。”
不多时,车抵达了轮渡码头。阿诺一个人下了车,走到角落里抽烟。
他伸手去掏打火机,却翻遍口袋都没找到。
正当他转身打算回车上拿时,徐泽坎却恰好走了过来,将打火机递到他面前。
阿诺叹了口气,接过打火机点上烟,吸了一口,烟雾在阳光下缓缓升起,他的声音混着烟气低沉而直白:
“徐,我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,你曾说过你对同性没兴趣,说你是个乐于助人的人。”
他的语气忽然一变,隐隐有些气愤:“可‘你和丰,不只是认识,甚至交情极深’这件事,我居然今天才知道。而且……”
他拧紧眉头,语气像是对某种谎言终于忍不住:“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。”
徐泽坎低头,神色凝重:“阿诺,我确实应该早点告诉你。对不起,但我必须坦白——祈生,其实……”
他顿了一下,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有了出口,声音中竟隐含一丝难堪的哽咽:“其实,他是我的……老公。”
这一句话,宛如一记闷雷。
“他把我抛下也就罢了,还一个人跑到国外花天酒地,甚至……甚至还对外宣称——自己……自己已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