牙印

牙印

丰祈生满脸怒意地转过身来,语气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:“聊啊,怎么不聊?我们好好聊聊你是怎么变成‘冯生’的,聊聊你明明就在我身边却一声不吭,聊聊你明明答应我要回家却又反悔,连欺负我的每一件事,你都一样不落地做到了!”

徐泽坎:“……”

徐泽坎张了张嘴,却只沉默不语。

他下意识地擡手挠了挠头上的伤,眼神悄悄偏开,神情里带着一丝逃避和心虚。

丰祈生鼻翼轻轻颤了颤,眉头狠狠皱起:“徐泽坎,你太不诚实了,我不要跟你回去了。”

这句话一出,徐泽坎瞬间就绷不住了。

他一把将人揽入怀中,语气几乎有些慌乱:“乖宝,你问什么我都答,老老实实,一个字都不瞒你。”

“但你不能这么说啊!”徐泽坎眼里噙着湿意,哽咽地望着他,“你这就跟我们一吵架,就提分手有什么区别?”

丰祈生想了想,语气认真地耿直道:“有区别,我们根本没谈过。”

徐泽坎:“……”

怎么会没谈过呢?他眨巴了一下眼睛,语调低了下去,仿佛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委屈:“可……可我们都那样了,还不算谈?”

丰祈生不为所动,皱着眉头,一字一句道:“你那算骗,不算谈。”

他说完怔了一下,似乎越说越生气:“而且你撒谎还不止一次,恶劣至极!”

“那……”徐泽坎微微垂头,“怎么样才能哄好我的小苗儿呢?”

还是说就像之前一样,根本哄不好?

他有些灰心丧气地按住自己头上的伤口,连表情都垮了下去。

可还没等他沉下去多久,丰祈生忽然开口了:“我要看你穿……”

话才说到一半,他的脸忽然泛红,羞赧地别开了头。

徐泽坎:“?”

好好好,这么玩是吧?

徐泽坎咳了一声,眼睛一亮,立刻将丰祈生拉到床边,一把将手搭了上去。

“穿什么穿,不穿都可以。”

丰祈生:“?”

徐泽坎沉思片刻,又捡回理智般道:“先不说我骗你的事,你也骗过我,我还没找你算账呢。”

丰祈生:“?”

他不解地问:“算什么账?我欠你什么了?”

丰祈生刚想挣开坐起,却被徐泽坎一只手稳稳按住肩膀,动弹不得。

后者低声开口,语气忽然变得凝重:“我一度以为……我的苗没了。”

坏了,这话一出口,丰祈生心里顿时一跳,有些心虚地收起了刚刚指控的气势。

他想反驳:“可你不也——”

“我是真失忆。”徐泽坎直接打断。

丰祈生:“……”

他愣了片刻,偏过头去不吭声,像是在认真计算自己到底做错了几件事,又被欺负了多少次。

然而,徐泽坎哪里会让他有冷静分析的时间。

“乖宝,你还打我,你还抽烟,你还说要当着我的面跳下去……”

丰祈生的脑袋里像是塞进了一团棉花,一时间都懵了。

他刚张口:“可你——”

“我怎么了?”徐泽坎咄咄逼人,眼神发亮,“我来这里是准备下去陪你!我保护你,从山上摔了下来,我心疼迁就你,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。”

“等等!”丰祈生大声喊,情绪一下涌了上来,可他半天都没理出个所以然,只能咬着指甲使劲想,“不对!你骗了我!”

他像是终于找到了能够发泄情绪的理由,突然爆发:“你骗我一次又一次,徐泽坎!”

然而,徐泽坎却猛地抱住了他,动作急切而笃定:“我承认,徐泽坎是个骗子,但我对丰祈生的表白,从头到尾,一次都没撒过谎。”

“祈生啊,”他声音慢慢低沉,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执念一瞬间倾泻,“我不后悔骗你。地震之后幸存下来的我,就是爱你爱到嫉妒成性、不择手段。”

丰祈生微微怔住,垂下脑袋:“可——”

徐泽坎低笑一声,像是自嘲,也像是释然:“你凭感觉和味道找回了我,那段日子,委屈你了。”

“但那时的冯生,并不是替代,而是忘了记忆却未曾忘掉爱的——活着的徐泽坎。”

他缓缓伸手,双掌捧住丰祈生的脸,指腹轻擡对方的下巴,动作柔得像一阵风:“小乖啊,我用另一个身份去爱你,而你,始终记得我。”

“可……”丰祈生咬着唇,强忍着眼泪,委屈地脸皱成一团。

他张了张嘴,终究没忍住情绪爆发。

“特么的,徐泽坎!你个傻帽!”

徐泽坎愣了愣,随即笑得眉眼弯起,像是被骂得心甘情愿,揉了揉丰祈生的脑袋:“是啊是啊,我是傻子。”

他将人紧紧揽入怀中,像是生怕下一秒又会失去:“那你……会原谅这个笨蛋吗?”

丰祈生满眼委屈地望着他,却也没有回答。

“不想原谅?可也……不想离开,是不是?”徐泽坎一刻不歇地盯着对方眼睛,探寻那未曾言说的话语。

他忽然半蹲下来,仰头看着丰祈生,像个全然失去骄傲的人:“祈生,我再也不走了。原谅与否,你尽管凭自己的心来,但我不再走了。”

“以前被你跟久了,总令我觉得身后的小尾巴会一直在。可当我再次回头,没有看见你时,我才心下怅然,知道自己错的离谱。”

徐泽坎歪了歪头,忽然认真地说:祈生啊,这一次,换我做你的尾巴,寸步不离地跟着你,可以吗?”

空气安静了几秒,丰祈生愣住,心里似是被什么轻轻敲了一下。

他想了一会儿,拧着眉开口:“像个流氓。”

“我不喜欢流氓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脑子转了好一会儿,又开口,“但我喜欢徐泽坎。”

徐泽坎弯了弯手指,勾了下小苗的眼尾,动作轻柔:“你喜欢那个会保护你的徐泽坎,不是那个欺负你的吧?”

丰祈生眼睛有些痒,眨了下:“欺负我的……”

“也喜欢。”

他说着微微低下头,在徐泽坎脸上落下一滴眼泪,一个轻吻。

徐泽坎被吻的一愣:“不讨厌我了?”

“讨厌的……”丰祈生搂住他的脖子,靠近耳边轻声道,“又爱又恨。”

徐泽坎笑意加深,眼中闪过一抹熟悉的坏劲儿。

他眉头轻挑,试探般道:“那如果我说我不是——”

话还没说完,丰祈生就立刻就知道他在憋些什么坏事。

他皱着眉,整个人鼓囊囊地沉声道:“你要是再变来变去的,你今天就死定了。”

徐泽坎愣了一下,旋即笑得肆意:“好,我不变了,我讲给你听。”

时间静静流淌。从午后到傍晚,他们不再争吵,不再逼问,只是安静地坐着,丰祈生乖乖地听着,试图找回那些遗失的片段。

尽管一片空白,但那种濒临窒息的恐惧感却形影不离、挥之不去。

每当他不安,徐泽坎就会轻轻拍着他的背,像小时候哄人睡觉那样哄他。

可徐泽坎仍旧有所隐瞒。

冯成那间黑屋里发生的一切,他至今都锁在心里,像封死的伤口,闭口不提。

直到那两年积压的苦水终于全部倾倒出来,丰祈生才慢慢缓过来,主动凑过去,吻了他一下。

徐泽坎回吻得极深,像是要把他整个吞进心口,甚至唤醒了不知藏在心底哪个角落的深深恶意。

丰祈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,嗅到恐惧,朝后挪了两步。

可徐泽坎没有松手,反而一把将他按住,强势地推向后方。

“徐泽坎?”丰祈生急急喊着,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安,“徐泽坎!你先等等!”

徐泽坎没有回应,或者说——他根本不想回应。

他轻轻撕咬着丰祈生的唇,动作却又极致克制。

徐泽坎还是在害怕……

怕他的小苗就像他一样,会碎。

终于,在一声几近颓然的叹息中,徐泽坎松开了手,仰躺在床上,望着天花板,目光空洞:

“祈生啊,对不起。”

丰祈生缓着急促的呼吸,随后慢慢坐起身,鼻尖贴近徐泽坎。

闻到了一种混合腐烂与沉郁的味道,令人心伤的痛苦,几乎无法言喻。

徐泽坎两年所承受的煎熬,是他一个人默默承受的地狱,而这一切,都是自己亲手造成的。

可丰祈生咬紧牙关,心中同样痛苦如焚。

因为徐泽坎骗了他,还让他误以为自己……曾经背叛。

他指尖泛白地紧攥拳头,关节颤抖着用力,却终究没能挥出那一拳。

最终,丰祈生还是放弃了去争辩个谁输谁赢。

他只是沉默地将徐泽坎抱紧,声音干哑到几乎要破碎:“徐泽坎,我不要再听那些了,我要的是你。”

“眼泪流干了都等不回你,那种日子于我而言……太痛苦了。”

丰祈生的声音仿佛带着千疮百孔的哀求:“别再这样对我了。”

“数着你忌日过活的那段时间,比你曾带给我的任何伤害,都要让人……窒息得多。”

他红着眼眶,揉了揉发酸的眼角,低下头,轻轻吻住对方的唇。

“我记不住你的脸……所以你别再将我,留在原地。”

低低的祈求这次终于换来一句真切的回应。

徐泽坎哑声了一阵,随后轻轻点头:“好……”

他缓缓擡手,落在丰祈生的脸颊上,指腹轻轻捏了捏:“祈生,我答应你。”

丰祈生凝视着他,目光全然都是欲求。

他满脸执拗地翻过身来,直接坐在了徐泽坎的腰上。

徐泽坎一愣:“?”

他一副不懂的样子:“你这是?”

“徐泽坎……”丰祈生低头亲了亲他,随后将脑袋偏向一侧,低低地喃喃道:“我……我有点亢奋。”

“哦?”徐泽坎挑了挑眉,唇角扬起一丝调侃的笑意,“要我帮你?”

他说着笑了:“你得说出来啊,你不说我怎么知道?”

“你……”丰祈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,刚想起身。

却被徐泽坎一把拉住。

他的手不安分地在丰祈生身上游移,最终触及到了丰祈生的欲望。

徐泽坎笑容带着几分欠揍的痞气,语气里却藏着一丝难掩的欣喜:“明明前几天,连我亲你一下你都讨厌,怎么现在转变这么快?”

丰祈生一把扣住他的手腕,呼吸凌乱,眼底却清晰而坚定:“因为你是养了我五年的徐泽坎,是骗了我三年的徐泽坎,是我……很喜欢、很深爱的徐泽坎!”

徐泽坎怔住了,眼中一瞬间浮起复杂情绪,声音变得低沉:“我还以为……你知道我的身份后,连‘徐泽坎’也会一并丢掉。”

丰祈生缓缓伸出胳膊,环在他肩上。

他低声道:“你还记不记得,两年前,我从医院跟着你回去时,说过的那句话?”

徐泽坎怔了怔,那段充满强迫的日子仿佛被重新唤醒,他一时间有些心虚,手上动作也下意识加快。

丰祈生皱着眉,忍着那份异样的难受,将人抱得更紧。

“等……等等。”他仰头迎上那席卷而来的情感浪潮,肩膀微颤,在徐泽坎的怀里终于无所顾忌地倒下。

果然,徐泽坎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稳稳地接住了他,怀抱温柔如旧。

丰祈生仰起头,轻轻地在他下巴上落下一吻:“我那时候说的是——如果你是徐泽坎,我会更喜欢你。”

他深吸了口气,像是卸下了心头的千斤重担:“我本来还奇怪,为什么文楼哥这几天,对你这么奇怪。”

丰祈生又啄了啄徐泽坎的唇,眼神中多了几分释然:“现在,我终于知道了。”

徐泽坎沉默了几秒,望着怀中的丰祈生,心里仍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刻是真的。

他翻了个身,慢慢低下头。

丰祈生刚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,却已经无力阻止。

“徐泽坎……别……”他死死攥住徐泽坎的后领,深吸了好几口气,才断断续续地说道,“要……我要你。”

徐泽坎停顿了片刻,随后擡起头,笑着回应:“就是我,只有我。”

他说着,再度低头,用唇一点一点地取悦怀中的人。

而丰祈生也感觉到了。

徐泽坎正在用最柔软的方式,向他倾诉思念与深情。

可他要的,不止这些。

他要徐泽坎的所有!

“徐泽坎……”丰祈生声音哽咽,却清晰得不能忽略,“我不要你讨好我,不要你弥补我。”

“我要你……真切到毫无保留、毫无遮掩地爱我。”

他不知道徐泽坎听进去多少。

突然间,只觉得自己脑子已经是一片浆糊,指尖穿进对方的发缝,颤栗地喘息。

徐泽坎终于贴近他的面庞,眉眼含笑:“我听着呢。”

然而,此刻的丰祈生还被情绪的浪潮困住,几乎快要抵挡不住那源自心底汹涌的悸动。

他擡手轻轻抚上徐泽坎的脸,眼神灼热:

“你到底想让我混乱不堪到什么地步?”

徐泽坎轻轻摇头,凑上去吻了吻他的脸:“我只是想让你开心,想让你高兴。”

“那你就不该这样。”丰祈生的手从他脸边滑下,缓缓环住了他的脖子,呼吸交叠在一起,“徐泽坎……你应该爱我。”

“爱是坦坦荡荡,是直白清澈的。”他轻轻开口,平静亦毫不保留,“你从来都没做到过。”

徐泽坎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终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。

房间里那些气味早就向丰祈生暴露了那些徐泽坎不敢言说的苦痛。

丰祈生眼眶湿着看向他,低声开口:“徐泽坎,让我看看牙印。”

“你左肩上,我咬得很深的那个印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