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尖

心尖

徐泽坎愣住了,头微微向左偏去。

他确实,无比渴望能坦荡面对。

只是,除了那个牙印,他身上……还有其他不能示人的东西。

徐泽坎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疑,隐约中带着抗拒。

他准备起身:“太晚了,你也累了。洗个澡,我抱你睡觉。”

可这一次,丰祈生再不给他退缩、反悔的机会。

他猛地一把将人拉住,几乎是带着歇斯底里的力气。

手指笨拙而急切地去解徐泽坎衬衣上的扣子。

“你究竟藏了什么?”他咬牙切齿地低吼,“你到底藏了什么?!徐泽坎,我不要再当个一无所知的傻子了!无论你在地震中消失的原因也好,还是你变成冯生的真相也罢——”

“我都不要再被蒙在鼓里,我受够了!”

“告诉我答案!!”

徐泽坎一把握住丰祈生的手腕,声音中带着一丝心疼:“我的苗苗,怎么了?”

“我疯了——!”丰祈生脑中被情绪撕扯,痛苦不堪,“我早就疯了!”

徐泽坎蓦地扣住他的后颈,重重地吻住他。

他将人紧紧抱进怀里,心疼地安抚:“我知道了,害怕、恐惧以及不肯远离的痛楚……肯定都在时时刻刻折磨着我的乖宝,都是徐泽坎的错。”

丰祈生紧抿着唇,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。

“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!总是这样!”他哭着控诉,“瞒着我、看我为你伤神费心,很高兴吗?”

他隔着衣服,重新咬在那个牙印上。

但这次,丰祈生并未用力。

突然间,他仿佛想起什么,动作停顿,脑中闪过了一个猜测——

徐泽坎不愿意碰他……是不是因为,他曾经说过……

自己和钟池已经……

丰祈生偏着脑袋,心里裹着难以言说的痛楚,语气里满是委屈:“你还是嫌弃我?”

徐泽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,脸上写满不解:“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?”

“那你为什么总是在拒绝我?!”丰祈生几乎吼出来。

“我……”徐泽坎低下头,声音微弱,“祈生,我今天真的很累。”

“我不信!我不信——!”

丰祈生快要被压抑的焦躁逼疯了,他需要徐泽坎的回应,需要他的爱,需要那种能让他彻底安心的疼爱。

他从来都是徐泽坎的一颗娇草,经不起半分风吹日晒。

丰祈生猛地抓住那件白衬衫,用力一扯。

扣子应声而断,衣服骤然敞开——

可随衣扣落下的,还有他眼中无法遏制的大颗泪滴。

他终于明白了——徐泽坎到底在藏什么。

满身的豁口遍布在徐泽坎那麦色的肌肤上,密密麻麻。

一般人看见本会骤然惊惧的画面,他看来,只剩难过。

丰祈生像被扔进爆炸后烟灰四起的废墟中,喃喃着,声音轻微到几乎听不清:“怎么弄的……怎么会这样?我走的时候……明明……只有那个牙印而已。”

他颤着指尖,一道道摸过那些新的伤痕,仿佛被烫了一般抖着:“是我走了之后才……是因为我吗?对不对?”

“徐泽坎,你说话啊!你特么倒是说话啊——!”

徐泽坎叹了口气,忽然扣住他的肩。

他的手慢慢下滑,找到那熟悉的柔软归处。

“祈生,祈生啊,我爱你。”徐泽坎顿了一下,眼神灼热地重复道:“我来爱你。”

丰祈生仰起起头,目光黯淡,死寂地望着徐泽坎。

他仿佛没了生气:“是我的错吗?”

话音未落,一阵无法分辨是痛还是快意的感觉骤然袭来,丰祈生脸白了一霎,下意识紧紧抓住了徐泽坎的背。

他的心像是死过一次,麻木地准备迎接下一次撕裂心脏的阵痛。

可徐泽坎却是慌了,汗珠一颗颗滚落下来。

他轻声哄道,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:“乖宝,不是你的错,是坏人做的,别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,好不好?”

“那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你一直都不说?!”丰祈生的眼圈迅速染红,咬牙瞪着他,“所有人都知道,除了我,除了我!”

“徐泽坎,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?!”

徐泽坎低下头,声音里带着沉重的悔意:“乖宝,你现在知道了,可痛得撕心裂肺的,仍是你。”

“乖宝,我不愿意你为此心伤。”

丰祈生盯着他肩上的牙印愣了神。

还未多想,他忽然再次狠咬了上去,眼底含着泪。

“徐泽坎,你太可恶了,你应该,是我的!别人凭什么伤害你?!”

心底疼痛蔓延,丰祈生几乎喘不上气来,他无法理解,徐泽坎怎么能这么残忍地对他,却又如此让人放不开。

然而,徐泽坎却只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,低声呢喃:“乖宝,别看了,我们专心眼下。”

他一边说着,一边低头轻咬丰祈生的耳垂、脖颈,温柔又缠绵地一路向下。

“别糊弄我!”丰祈生语气里带着抗拒,却掩不住颤抖。

徐泽坎轻哼一声,低笑:“没呢,溺爱你。”

丰祈生明知道不该信,却还是在他的掌控下渐渐失了力气。

他只觉得,那些伤口仿佛全移到了自己心口,一道道地划开。

只是下一瞬,一阵仿佛电流的感觉瞬间窜上了他的神经。

他整个人像飘在漩涡中的一片叶子,被水流裹着,挣不脱,也逃不开。

耳边,是徐泽坎压抑着的笑。

“找到了,祈生最爱的地方。”

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令人脊骨发颤的快感,将他整个人拖入深渊般的沉醉之中。

丰祈生的意识被徐泽坎的气息紧紧包围——是他曾说过很喜欢的那种味道,混着阳光、情绪,还有点他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温柔,轻拢着他。

但——这次不一样。

徐泽坎,好像变得……不温柔了。

那种急切、近乎疯狂的触碰,仿佛在害怕什么,在拼命挽留什么。

丰祈生也说不清,只想擡手环住对方的脖子。

可徐泽坎却没给他这个机会,反而将他双腕反扣高举于头顶,牢牢压制。

“祈生,丰祈生……”他的声音也随着动作低哑下来,带着几分危险的压迫,“小苗儿,过去都算了。未来,你要是敢再移栽别处,种在别人身旁。”

“我会很生气!”

丰祈生一惊,仿佛察觉到危险似的,有些慌了:“徐泽坎,等等……徐泽坎!”

他的手被按得死紧,跑都跑不脱,只能像落在岸边、挣扎着的鱼,尾巴扑腾沙滩,也只能做到翻面。

而跳不回湖水。

徐泽坎脑海里混乱如潮,思绪被撕裂般卷入黑暗深处——

那个幽暗的地下室浮现在眼前。

丰祈生,怎么就没了呢?

不。

他还在。就在自己身边,好生疼爱着。

看着眼前因他难过又迷乱的宝贝,徐泽坎的呼吸仿佛断了几拍。

就在这时,一声近乎本能的哽咽呼喊将他从神志边缘猛地拉了回来。

“徐泽坎,轻……我……我有点……受不住了,让我歇……”

不好。

徐泽坎脑中一震,瞬间清醒,连忙松开手,将人紧紧抱进怀里。

丰祈生疲惫地擡起眼,声音低哑,却带着一丝困惑:“你刚才……好可怕。”

徐泽坎张了张嘴,嗓音透着颤意,低声问道:“我刚才……又伤害到你了吗?”

“没。”丰祈生轻轻摇头,凑过来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,又亲了亲他肩上的牙印,“我只是,好累。”

话音刚落,徐泽坎便一言不发地将他打横抱起,朝浴室走去。

他轻轻拍着丰祈生的背,像在安抚一株风雨中瑟缩的小苗。

浴缸的水已经放好。徐泽坎小心翼翼地将他放进去,正要动手帮他清理时——

丰祈生忽地惊醒,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:“累,别……”

徐泽坎的动作一顿,呼吸发紧,嗓音中带着一丝懊悔:“不睡了,只是帮你弄出来,不然难受。”

过了好一会儿,丰祈生才从混沌中缓过神,理解到他的意思,缓缓松开了手。

徐泽坎轻轻探手,刚一触碰,眉头便深深皱起。

他最近……怎么总是,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。

徐泽坎认错般地将人揽紧,唇贴在丰祈生后颈,低声不语。

后者仿佛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,低下脑袋,想了好一阵。

他们似乎都不知晓该如何变回一个“正常人”般,紧贴着依偎相靠。

直到水温渐凉,徐泽坎才重新将人抱起,擦干。

他把丰祈生放在沙发上,看着人还处于发懵状态,轻轻咳了两声。

“怎么……怎么啦?”丰祈生呆住。

见人还懵着,徐泽坎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尖:“晚点睡,我刚刚打了电话让客房部来收拾一下。”

丰祈生的脸一下涨红,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。

见人呆的可爱,徐泽坎没忍住,埋头往他怀里拱了拱。

他这一蹭,惹得丰祈生痒痒地推他:“徐泽坎,别闹我了。”

徐泽坎双手托着下巴,眼神天真又无辜地望着他:“祈生现在不喜欢我赖你了吗?”

丰祈生一滞,支吾地诚实道:“还……还是喜欢的。只是,你还有很多事没跟我说清楚。”

徐泽坎闻言叹了口气。

他心里门儿清,丰祈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下。

不将伤口的事问个明白,小苗儿怕是绝不就此罢休。

徐泽坎叹了一口气,语气轻得仿佛风吹过耳边:“我说了,你不准掉小珍珠。”

他捏了捏丰祈生的脸,温柔的语气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强硬:“更不准把所有错都揽在自己身上。这件事,与你无关,听明白了没?”

丰祈生撇了撇嘴:“你都这么说了,那八成就跟我脱不了干系。”

徐泽坎“啧”了一声,低头在他脸上重重亲了几口:“你不答应,那我不讲了。”

“不说就不说!”丰祈生别过头,哼了一声,转身要走。

可他才迈出两步,徐泽坎却了然般的在他在背后缓缓倒数。

“三,二,一——”

“徐泽坎!”丰祈生气呼呼地转身,直冲他扑过去,“我要生气了!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心尖儿上的小苗儿!”

徐泽坎轻笑着张开手,稳稳接住,顺势又亲了几口。

他将人抱在腿上:“明明小时候那么乖巧,长大了反而学会玩赖、撒娇了?”

丰祈生怔了片刻,眼神认真,擡手环住徐泽坎,低声而郑重地开口:“失去你太久,就想赖在你身边一辈子。”

“再加上被骗后,就更害怕了。”他顿了顿,垂下脑袋,声音低了些,像是在掩藏某种脆弱,“恨不得,恨不得——”

徐泽坎眉头轻挑,揣测着他的心思,顺势接话:“恨不得把我关起来?”

丰祈生愣住,似是被戳中了心事,沉默几秒后,才轻轻点了点头。

就在这时,半掩的房门被推开,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保洁走了进来。

徐泽坎立刻将丰祈生护在怀里,藏着不愿让任何人多看一眼。

“我不是早就说了吗?等回去,我们就住进小木屋。”

听着这些许诺,丰祈生不知怎么的,胸口发闷:“可是,你有事儿没说完,而且,我还在生气。”

徐泽坎微微一笑,眼角眉梢染着一抹无奈与宠溺,目光落在重新铺好的床上,语气轻松地说道:“讲到明天早上好不好?”

“然后我再想尽一切办法来哄你。”他语气一顿,目光柔和下来,“最后,我们明天一起回家。”

丰祈生望着他,点了点头,随后整个人像只小猫一样扑进徐泽坎怀里,要他抱回床上似的。

门被轻轻带上,徐泽坎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,将他横抱起来,朝柔软的床榻走去。

“从哪儿开始讲呢?”他低声自问,思忖片刻,才道:“从那本日记开始吧。”

丰祈生身子微微一僵,像是想起了那本日记扉页上写着的那句伤人话语。

徐泽坎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,将人抱得更紧了些,低声道:“祈生啊……欺骗,往往是从自欺欺人开始的。”

“之所以写下那句‘不要爱上’,是因为,我早就沦陷得无法自拔。”

“更何况,你那时还小。”

丰祈生怔了一下,缓缓擡头,茫然地望着他,语气带着点迷惑和委屈:“所以你才会……在挖我出来的那天,说要等我上大学?”

徐泽坎轻轻点头:“我喜欢你。但我不敢确定,那究竟是你孩童般的贪恋,还是爱人间的长守。”

丰祈生听到这儿,嘴角微微一撇,低声骂了一句:“徐泽坎,你混蛋。”

听着这句不痛不痒的轻锤,徐泽坎低笑出声,语气懒洋洋地附和着:“嗯,我混蛋,还流氓,更无赖。”

丰祈生将脑袋埋进他肩窝,牙齿轻轻咬在对方肩上的那个牙印,像是在惩罚,又像是闹脾气:“痛不痛?”

徐泽坎愣了愣,随即用一种格外委屈的语调故作伤感道:“可疼了,乖宝咬得好深,我差点以为你要吃了我。”

“啊?”丰祈生一听,立马慌了,眼里瞬间浮上一层水光,“徐泽坎……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他说话间眼眶泛红,焦急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。

丰祈生仿佛弥补似的,用软舌轻轻舔舐着那道牙印,认真又愧疚。

可才过了两秒,耳边就听见徐泽坎忍不住又冒出来一句话。

“给我右边也来一口吧,看着对称点。”

丰祈生: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