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章 眼下
徐泽坎察觉到丰祈生眼里的疑惑,便凑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。
“文楼?他打电话干什么?”
他低声说着,眼神和丰祈生交汇了一瞬,又无奈地摊了摊手。
而小苗儿也乖乖地将手机递还回来。
徐泽坎划开接听,顺手还打开免提。
他静静等待着对面说话,可半天却连一个字都没等到。
徐泽坎终于忍不住询问:“怎么了,文楼?”
十几秒的死寂过后,电话里终于传来一句低哑的嗓音——
“确定,不回来一趟吗?”
这短短几个字,仿佛生生敲在徐泽坎的心脏上,让他心跳猛地停了两拍。
徐泽坎几乎咬着牙低吼:“秦文楼的手机,为什么会在你手上?!”
听到质问,马淮在那头笑了一声,那笑意不带丝毫温度:“我现在特别喜欢,看到你和冯成气急败坏的样子。”
说着,他又偏过头,对着身旁的某人似乎开口:“秦、文、楼,是吧?要不要我把手机给他说两句?”
徐泽坎猛地擡头,与丰祈生对视了一眼,两人目光几乎在同一瞬落回手机上。
随即,一道微弱且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——
“傻子……好好过啊……”
马淮收回手机,笑得愈发冷厉:“现在可以聊了吗?”
徐泽坎脸色骤沉,眉头紧拧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马淮冷笑了一声,语调阴沉,一字一句像是咬着牙吐出:“我想干什么?我想送你们下去,陪李良朋。”
徐泽坎努力克制住怒火,语气隐忍:“那跟秦文楼有什么关系?”
“当然有关系。”马淮轻描淡写地说,“因为你啊。”
“因为你这瘟神,害得多少人被卷进去。”他嗤笑一声,“你回国后,打这个电话,我会派人来接你。”
“记住,你只有三天时间!”
话音刚落,电话便被无情挂断。
徐泽坎沉默了下来,脸色阴沉如水。
他侧过头去看丰祈生,这才发现,对方早已在听到马淮那些话时就僵在原地,连呼吸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。
徐泽坎缓了缓嗓子,轻声唤道:“小苗儿……”
“不准去——!”丰祈生几乎是脱口而出,不容置喙地打断。
他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固执,像是急于捂住什么裂开的伤口。
可徐泽坎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,声音低到近乎听不见:“那秦文楼呢?”
空气骤然沉寂下来,连墙上的钟摆声都像是一记闷锤砸在人心上。
丰祈生低下头,整张脸藏在阴影里,像是在拼命思索,却又无从应对。
他声音带了点急迫的颤:“哥他或许……安全……”
还没说完,徐泽坎就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:“小苗,帮我订票吧。”
丰祈生猛地擡起头,眼神骤然一紧,像是被狠狠敲了一下神经。
他死死地抓住徐泽坎的手臂,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:“我要跟你一起回去!”
“徐泽坎,你不能……你不能再扔下我!独自一人做决定!”
丰祈生最害怕的事情,还是发生了。
他眉眼绷得很紧,声音里几乎要破碎,掉下泪来。
但他仍死撑着不肯让泪落下:“我不会拖你后腿,不会添乱,不会阻拦你……”
“徐泽坎,你这次,必须得带上我!”
徐泽坎叹了口气,语调平静中带着点压抑的温柔:“他不知道你还活着,小苗……你安心待在这里,我才能——”
“徐泽坎!!!”丰祈生几乎是崩溃地吼出声,打断了他所有的解释。
聊天不欢而散,他们就静静对坐着。
良久,徐泽坎妥协似的先低头拿起筷子,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丰祈生的碗里:“乖宝,先吃饭,好不好?这件事,等我们吃完再说。”
丰祈生闷着脑袋,像是在逼自己平静,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拿起筷子,埋头吃着。
饭菜的香味早已冷却。
目光、动作、呼吸,甚至沉默都在昭示他们心底的急迫与慌乱。
就这样,两人一直沉默到夜里九点,夕阳沉落,世界归于黑暗。
邮箱响了很多次,丰祈生却一封也没点开,无心处理。
他抱腿坐在床上,像是在等待审判。
他要等,等徐泽坎开口,等他们一起面对这道难解的题。
熬了许久,终于,门被推开了。
徐泽坎走进来,没有任何多余动作,直接朝他走来。
丰祈生刚一擡头,才喊出一声:“徐——”
话还没说完,唇便被用力吻住。
空气顷刻被剥夺,对方不给半点喘息的机会,吻得猛烈又毫无预警。
丰祈生睁大眼,心中升起浓烈的恼意,用力推着对方的肩膀。
他不是为了这个在等他!
可是徐泽坎却像失控了一般,越拒越紧,近乎霸道地缠住他。
“徐泽坎,你个坏人!”丰祈生怒吼着挣脱,“你别想这样蒙混过去!”
话音未落,手腕上的力道便加重了些。
徐泽坎低头咬了一下他的后颈,语气有些破碎:“乖宝,今晚我们不想别的。”
“求你了,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,横在我们之间。”
他不给丰祈生任何反应时间,一只手将他的腕压住。
丰祈生的声音小了几分:“徐泽坎……”
“是我。”徐泽坎低声应着,吻落在他后颈,一下接一下,温柔得像在哄一只受惊的猫,“乖宝,别难过……不哭……”
“你是混蛋。”丰祈生的眉头紧拧。
他抓着被子的手,用力到发白:“你是个……大混蛋……”
四周的气味交杂,像极了欲望与悲伤混合出的潮湿空气。
但丰祈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,徐泽坎那快要压抑不住的情感。
如洪流般翻卷袭来,似海浪般汹涌澎湃,没有预兆,也不容拒绝。
他整个人仿佛被情绪裹挟着卷走,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最初是要审问徐泽坎的。
“你是……骗子,我……恨死……骗子了……”
徐泽坎没作声,只是低哑地哄他:“要接吻吗?”
他感觉到怀中的人轻轻颤了一下,便又贴着耳边重复了一遍:“接吻吗?祈生。”
丰祈生红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:“……要。”
话音未落,徐泽坎便将他翻了个身,一把搂住那细瘦的腰,将他整个抱紧入怀。
他擡头,温柔地吻了吻丰祈生的唇,眉眼缱绻,连这个吻也极其克制、极其小心。
可丰祈生明显不满足。
他垂头吻了下去,一下接着一下,像撒气,又像不舍。
亲到后来,竟带了点委屈似地,轻咬对方的唇瓣。
“缓过劲儿了?”徐泽坎仰头看着他那双带着怒意的眼,低声笑着,“那我们再来。”
若是换作从前,他会征询丰祈生的意见,尊重又小心。
但今夜不一样。徐泽坎不想再问了。
他坚定地认为——
自己就是丰祈生的答案。徐泽坎又重新将人抵住。
丰祈生挣扎了一下,却被死死箍着。
他费了好大劲,却始终拗不过,挣脱不开,只能咬着唇,小声道:“徐……泽坎,我想……抱着你……”
徐泽坎动作顿了一下,随即应了他的祈求,松开了手。
而丰祈生感受到自己的请求被听见,眼中像是燃起一点希望,微不可察地亮了几分。
他将脑袋埋在徐泽坎的肩窝里,鼻尖轻轻蹭着,嗅着熟悉的味道。
“徐泽坎……疼……”
几乎是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后一秒,徐泽坎整个人瞬间僵硬住了。
徐泽坎立刻停下动作,低头看他,眼神软得像要滴出水来:“哪里疼?”
丰祈生仰头,吻了他一下:“心口疼……你多让让我,好不好?”
他语气轻软,像拽着最后一丝尊严在哀求。
然而,随着话音落下,他期待的纵容却并未到来。
徐泽坎眉眼间掠过一丝隐忍的痛意,嗓音沙哑:“可我也是……”
“心口疼。”
他将手轻轻扶在丰祈生腰间:“乖宝,把那些事放下,心就不疼了。”
丰祈生怔了片刻,随即察觉徐泽坎身上的气息愈发浓烈。
像是故意加重的,以此回应他无声的请求与渴望。
徐泽坎声音沉了下来,仿佛从胸腔深处发出:“我说过,今晚,我们只想眼下。”
丰祈生怔了怔,刚要开口,话未成形,却被徐泽坎再次吻住,唇舌交缠间,堵住了一切犹豫与追问。
随之而来的,是新一轮无法抗拒的汹涌与给予,将他彻底淹没。
丰祈生的大脑俨然空白,只剩下一团浆糊。
他微垂着脑袋,注视着徐泽坎近在咫尺的面容,喃喃唤道:“徐……徐泽坎……”
“还疼吗?”徐泽坎收敛了动作,语气柔和得几乎能把人融化,温柔深入骨髓。
丰祈生摇了摇头:“不……疼了……”
他咬了咬唇,忍不住凑近,轻轻咬住对方肩上的牙印:“希望……下一次……我不用靠着这个……”
“来找你。”
徐泽坎的手扣住他的后脑,力道比以往更重几分,像是要将人彻底锁住。
“我舍不得将你放跑,更不容许,让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。”
丰祈生眼神逐渐染上湿意,从耳尖到脚趾红得透彻,整个人仿佛化在他怀里。
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腰椎落在何处,只知道——徐泽坎的动作,既体贴,又凶狠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两人都说不出话来。
只剩彼此呼吸交错。
徐泽坎看着彻底失神的丰祈生,仿佛松了口气。
但下一秒,耳边却响起一句含糊的低语:
“徐……泽坎,你的身上,有心虚……”
徐泽坎怔了两秒,低低笑了:“我是在怕你,明天……甚至后天早上都起不来。”
“真的……吗?”丰祈生眸光亮了些许,但下一刻,又陷进新一轮的颤栗与失控。
徐泽坎俯身吻了下他的唇角,轻声说:“我去给你拿瓶水。”
话音落下,他迅速起身去了厨房,拿回一瓶矿泉水。
回到房间,看见仍蜷着、在轻喘缓缓恢复的丰祈生,徐泽坎一瞬间屏住了呼吸。
他拧开瓶盖,将瓶口轻轻递到对方唇边,动作小心翼翼,几乎是捧着他喝下一口。
然而,就在丰祈生以为这场折腾终于结束时,徐泽坎一边拧紧瓶盖,一边道:“嗓子好点了吗?我们……再来。”
“?”丰祈生几乎傻了,眼睛瞪得圆圆地盯着他,“你——!”
徐泽坎已重新探身,手指越过空隙。
哪怕一秒,他都舍不得将这株小苗放开。
而丰祈生,也终于意识到,今夜的徐泽坎,不太对劲。
他忽然明白了一个可能。
徐泽坎仍是想……
舍下他?
丰祈生忽然不知从哪儿来了力气,一把紧紧环住徐泽坎的脖子,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他红着眼,强忍着欲望与情绪的翻涌,沙哑地质问:“你是要……和我……分手了吗?”
徐泽坎:“?”
徐泽坎整个人愣了一瞬,旋即眉头紧锁。
都这种节骨眼了,小苗竟然还在胡思乱想。
他的语气也低沉了几分:“祈生,这时候你还在想这些?”
“你是太有力气了?嗯?”
丰祈生昂起头,眼睛红红地看着他,倔强又委屈:“徐泽坎,告诉我,答案!”
“——不分!”徐泽坎有些恼了,这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,连带着动作都狠了一些。
他低头,在丰祈生颈间咬了一下,牙齿磨着那层薄薄的皮肤,语调又低又沉,像是从喉咙里拽出来的一样:“你是希望我这样对别人吗?”
“你希望我吻别人?睡别人?爱别人?!”
“不要!”丰祈生终于慌了,连忙摇头,“徐泽坎,不要这样对我……”
徐泽坎的呼吸逐渐加重,胸腔起伏:“祈生,我说了,不许想别的,不许害怕。”
他擡起对方的腰,眼神深不见底,带着沉沉的执念:“看着我,只看我,好不好?”
丰祈生的心跳猛然一滞,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席卷全身。
他终于忍不住了。
恐惧挥之不去,像影子般盘踞在他心上。
他咬着唇问了最后一个问题:“徐泽坎,你明天……会走吗?”
这一刻,徐泽坎的动作停了,仿佛在思考答案。
他沉默地看着丰祈生,喉结微动,似乎想说些什么,但话卡在喉咙,迟迟无法出口。
徐泽坎给不出一个确切,更不敢给出。
他张了张嘴,最终,只说了两句:“祈生,我们继续。”
“今晚,不想别的。”
话音刚落,丰祈生就已经懂了。
他的徐泽坎,果然还是那个样子——
模糊而逃避,像所有被压抑住的情绪,总找不到那一处缺口。
虽然这不是分手炮,可看起来……
好像也差不了多少。
丰祈生不再说话了。
有些问题,问了也不会有答案,那还不如不问。
从前秉持着——
可以在任何时候哭给徐泽坎看,唯独在床上不能哭的丰祈生。
今晚,例外了。
眼泪一颗接一颗滑落,不知道是因为心太痛,还是太过激烈,他终于忍不住,控制不住,像是彻底崩塌了。
而此刻正要低头亲吻他的徐泽坎,也终于注意到了那一滴滴从眼尾滑落的泪。
他怔了一下,擡手,指节轻轻擦过丰祈生眼角,声音里带着苦涩与无奈:“……还继续吗?”
“继续!”丰祈生几乎是哽咽着喊出来,手指死死抓着徐泽坎的背,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,像是最后的一份倔强。